程昱的呼吸急促，眼中交织着恐惧、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紧紧抓着程锦胳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程锦看着他这副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心底那点阴暗的掌控欲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压过。
他反手握住程昱冰凉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阿昱，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急，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凝重：“这个人，不是你想找就能立刻找到的。他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五年了，所有明面暗面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虽然听说过他，但并没有他的具体线索。要把他挖出来，需要时间，而且难度极大。”
“我不管！”程昱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通红的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偏执，“难度大？时间？墨琛等不起！你刚才没看到吗？他在那里面……他正在受罪！每分每秒都可能出事！”
他指着屏幕上定格的恐怖画面，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程锦，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了我回来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我不管他有多难找，你必须给我找到他！动用你所有的手段，所有的人脉，所有的资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把他挖出来！”
吼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也不再看程锦是什么反应，猛地转身，大步朝着记忆中卧房的方向走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摔上门，紧接着传来清晰的“咔哒”反锁声。
程锦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紧锁。
屏幕上冰冷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这小子的脾气，还是这么烈。
……
夜色渐深，别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程锦简单做了几样清淡的吃食，端着托盘走到卧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反应。
“阿昱，开门，吃点东西。”程锦的声音放缓和了些。
里面依旧一片死寂，仿佛根本没人。
“你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等消息？哪来的精力去救你的朋友？”程锦试着讲道理。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程锦在门口站了片刻，眼神沉了沉。
他知道程昱的倔脾气，饿死自己这种事，在极度情绪化的情况下，他真做得出来。就想从前一样……
不再犹豫，程锦转身离开，很快拿来了备用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内的程昱似乎察觉到了，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想抵住门，但已经晚了。
程锦推开门，就看到程昱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
“滚出去！”程昱厉声道。
程锦没理会他的怒斥，端着托盘走了进去，将食物放在床头柜上。“把饭吃了。”
“我说了不吃！拿走！”程昱伸手就要去掀托盘。
程锦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语气也沉了下来：“程昱，别逼我用强。”
“你除了会用强还会干什么？”程昱冷笑，另一只手猛地挥拳砸向程锦。
程锦早有防备，侧身躲过，顺势将他两只手腕都钳住，利用体型和力量的优势轻易地将人压倒在床上。
程昱奋力挣扎，膝盖顶撞，牙齿撕咬，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程锦硬生生挨了几下，闷哼几声，却始终没松手。
混乱中，他压低声音在程昱耳边道：“你想救墨琛，就给我好好活着！把自己饿垮了，饿晕了，谁去找他？嗯？指望我吗？如果我找不到，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陪他一起去死？”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程昱疯狂挣扎的气囊。
他的动作猛地一滞，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压在他身上的程锦，眼眶红得吓人。
程锦看他冷静了些，这才稍微松开一点钳制，但依旧困着他。
他腾出一只手，拿过旁边的粥碗，舀了一勺，递到程昱嘴边，语气不容拒绝：“吃。”
程昱偏过头，紧抿着唇。
程锦的耐心似乎告罄，语气带着威胁：“阿昱，你是自己吃，还是想让我用嘴喂你？”
程昱身体一僵，猛地转回头，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几乎要把他剥皮拆骨。
但最终，那剧烈的愤怒和抗拒，还是在救墨琛这个唯一的目标前，被迫屈服了。
他极其屈辱地、缓慢地张开了嘴。
程锦将温热的粥喂了进去，看着他机械地吞咽，脸上全是忍辱负重的表情。
程锦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但总算让他开始吃东西了。
一顿饭在极其压抑和紧绷的气氛中勉强进行完毕。
程锦松开他，收拾好碗筷。
程昱立刻翻身下床，离他远远的，背对着他，浑身都散发着“滚远点”的气息。
程锦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今晚只能到此为止。
“我会立刻动用所有渠道去查。”他沉声道，“你好好休息。”
程锦轻轻带上卧室的门，将那压抑的抽泣声和绝望的气息隔绝在身后。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站了许久。
他低头看着那只空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不喜欢。
阿昱为了那个叫墨琛的男人，可以放下所有的骄傲和仇恨，主动回到这个他深恶痛绝的地方，回到自己身边。
阿昱为了那个男人，可以忍受他的触碰、他的强迫。
在那个男人面前，自己这个“小叔叔”，似乎变得无足轻重，只是一个可以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
程锦缓缓走回书房，沉重的红木门在他身后合拢，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离。
他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复古台灯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将他笼罩在一片孤寂的静谧里。
他在宽大的皮质扶手椅上坐下，身体向后靠去，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程昱那双通红的、盛满了对另一个男人深切担忧和恐惧的眼睛。
那眼神如此专注，如此强烈，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值得他牵肠挂肚。
那本该只属于他的、炽烈又执拗的眼神……
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
程锦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晦暗深沉。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昂贵的皮革里。
他不喜欢。
在阿昱心里，那个墨琛，竟然比他重要。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恐慌。
他习惯了程昱的逃离、反抗、甚至憎恶，但那至少是一种强烈的、只针对他的情绪。
可现在，出现了另一个人，轻易地分走了、甚至完全占据了程昱所有的注意力和他那颗滚烫的心。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被他称作“小叔叔”、被他视为噩梦和阴影的人，在他心里，究竟还剩下多少分量？
是不是只剩下利用价值和令人厌弃的强迫？
程锦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黑暗浪潮。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疯子博士，救出墨琛。
这不仅是为了兑现对阿昱的承诺，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看到阿昱不再为那个人担心？
为了让自己不再看到那双为别人而哭红的眼睛？
程锦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冰冷的弧度。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嫉妒。
嫉妒那个生死未卜、正在遭受非人折磨的墨琛。
因为他得到了程昱毫无保留的、甚至超越生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