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嫣的指尖烙在他微凉的皮肤上。那眼中不容撼动的决绝，让程涵毅喉结滚了滚，那些推拒的字句到了舌尖，最终只挤出一点微不可闻的叹息。“‘蚀骨缠心’。”声音如同砂纸磨过，干涩异常。“源头……摸不到线索。只探得是异能催化的剧毒，专蚀本源之力。”
“‘蚀骨缠心’……”锦嫣喉间磨出低响，沉寂的眼底有丝暗芒急闪而过。她倏地直起腰身，指尖扯下他的脸颊，捻动佛珠的频率猛地急促起来。“明白。歇着。” 话音未落，人已转向休息室角落的矮柜，那里搁着一个不起眼的乌木提盒。程涵毅望着她那道单薄却绷紧如弓的背影，胸腔里的滞闷再度翻涌顶上来，忍无可忍地闷咳出声，手重重压在了心口下方。
“锦嫣，”他艰难地开口，带着最后一丝劝阻，“别……” “安静。”锦嫣头也没回，打开了提盒盖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各种晒干的药草和一些看不出材质的瓶罐，散发出混合的、微苦的气息。
她动作麻利地取出几样，又从一个密封的小瓷瓶里倒出些暗红色的粉末。
“我没说能立刻解，但缓解发作，不难。” 就在这时，程涵毅放在西装内袋的手机震动起来，嗡鸣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突兀。
他眉头微蹙，本不想理会，但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锦鸿”，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涵毅？”电话那头锦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激烈的争吵声，“你在哪？家里……出事了！” 程涵毅瞥了一眼背对着他、正专注配药的锦嫣，沉声道：“说。” “外面乱了套了！”锦鸿的声音拔高，几乎要压不住火气，“不知道谁放出的风声，说锦嫣回来了！那些盯着锦家这块肥肉的人全疯了！城南的赵家、还有北边那个新冒头的‘磐石’集团，今天下午直接撕破了脸，抢了我们三个码头和两条关键运输线的控制权！董事会那帮老东西现在堵在老爷子书房拍桌子，说……说都是锦嫣这个‘灾星’引来的祸水！”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锦嫣的方向传来。她正用小银勺精确地称量着暗红粉末，手腕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锦鸿口中那足以动摇锦家根基的危机，还不如她勺子里那点粉末重要。
程涵毅的眼神冷了下来。“让他们闹。锦家还没倒。” “没那么简单！”锦鸿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疲惫，“他们不只是抢地盘！有人在散布谣言，说锦嫣当年根本不是失踪，是被锦家自己送出去的‘祭品’，现在回来是要报复！说她是……是怪物！这种话传出去，我们锦家在圈子里还怎么立足？人心都乱了！” “祭品？怪物？”
程涵毅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森寒。他下意识看向锦嫣，她依旧背对着他，用小杵臼研磨着药材，发出单调的笃笃声。那些恶毒的揣测和攻击，似乎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锦鸿在那头喘了口气，语气复杂：“涵毅，我知道你护着她。但现在……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外面那些人不是冲着锦家来的，他们是冲着锦嫣！她就是风暴眼！老爷子……老爷子快压不住了！董事会那帮人，甚至……甚至有人提出，要把锦嫣交出去平息事态！”
“他们敢！”程涵毅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气，连电话那头的锦鸿都瞬间噤声。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脸色又白了几分，强忍着才没咳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锦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和动摇：“涵毅，我……我有点看不明白了。他们都说锦嫣是灾星，是祸根。可……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回来之后，那些藏在暗处觊觎锦家的牛鬼蛇神才一股脑全跳了出来？这更像……更像是在害怕什么？害怕她回来？”
程涵毅没有立刻回答。 他握着手机，目光却紧紧锁在锦嫣身上。她配好了药粉，正用小瓷碗调和着一种深绿色的液体，动作专注而稳定。锦鸿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害怕？那些人，是在害怕锦嫣？这个被锦家内部鄙夷、被外界揣测为怪物的女人？ 锦嫣似乎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她端起那个小小的、冒着奇异热气的瓷碗，转身走回沙发边。程涵毅的目光追随着她，手机里锦鸿还在焦急地说着什么，他几乎没听进去。 “大哥，”程涵毅打断了锦鸿的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告诉董事会的人，锦嫣是我程涵毅的未婚妻。谁想动她，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走出京圈。
码头和运输线，我会处理。”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至于锦家，如果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那散了也罢。守不住的东西，强留无用。” 电话那头，锦鸿彻底沉默了。这番话里的冷酷和决绝，远超他的预期。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程涵毅的天平上，整个锦家的分量，或许真的比不上锦嫣一人。
锦嫣将瓷碗递到程涵毅面前。碗里是粘稠的墨绿色药汁，散发着苦涩又带着奇异回甘的气息。“喝了。”她言简意赅。 程涵毅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犹豫，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汁入喉，一股灼热感瞬间从咽喉蔓延而下，直抵胸腹，随即化为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暖针扎在缠绕着命脉的毒素之上，带来一阵尖锐却短暂的刺痛后，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滞闷感，竟真的被驱散了几分！他紧蹙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
“感觉如何？”锦嫣问，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观察药效。 “……好多了。”程涵毅有些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胸腔里久违的轻松感，看向锦嫣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和更深沉的探究。这药，竟真的能压制那连顶尖异能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毒发之苦！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锦嫣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药材不够。需要‘火纹血参’和‘千年寒髓’。”她报出两个名字，仿佛在说两样寻常东西，而不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奇珍异宝。
程涵毅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放在耳边的手机里，却清晰地传来了锦鸿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显然，他听到了锦嫣的要求。
“火纹血参？千年寒髓？”锦鸿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荒谬感，“锦嫣！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那都是只存在于古籍里的传说之物！根本不可能……” “找到了吗？”锦嫣的目光终于转向程涵毅手中的手机，声音平静无波地打断锦鸿，仿佛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只关心结果
。“我让人送去锦家的药材。” 锦鸿被她这理所当然、置身事外般的语气噎住了。他这边焦头烂额，水深火热，家族产业被夺，人心惶惶，甚至可能面临灭顶之灾，而她……她满脑子只有那两样虚无缥缈的药材？为了给程涵毅解毒？ 一股荒谬绝伦的怒火猛地窜上锦鸿心头，几乎要冲破电话线
。“药材？！”他失控地拔高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难以置信，“锦嫣！锦家都要没了！码头丢了！运输线断了！外面谣言满天飞！董事会逼宫！你现在只关心你那点药材？！” 锦嫣静静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属于她血脉亲人的、充满了指责和恐慌的咆哮。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沉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她甚至没有看手机，目光只是落在程涵毅，因药力舒缓而微微放松的手指上。 等锦鸿带着喘息停下，休息室里只剩下电话里电流的微弱嘶嘶声。锦嫣才缓缓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那个在家族旋涡中心、气急败坏的兄长身上。 “哦。”她应了一声，声音平淡得像在回应“天气不错”。 “然后呢？”她紧接着问，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不解，“药材，送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