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别墅车库时,锦嫣腕间的佛珠,已彻底恢复平静,郊区实验室里,好像那场能量的爆发只是幻觉。
程涵毅熄了火,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
他侧过头看她,车库顶灯,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那个家徽,”他开口,声音在密闭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确定没看错?”
锦嫣的指尖摩挲着佛珠的表面。
“锦家的双鹤衔芝纹,我看了两百年,不会认错。”
她推开车门,夜风裹着庭院里气息扑面而来。
程涵毅跟着她,保持着既能保护她,又不让她觉得有压力的距离。
别墅地下室门需要虹膜和声纹双重验证。
锦嫣站在扫描仪前,红光扫过她的眼睛时,她手上的佛珠微微温热了一下。
声控锁识别出了她:“权限一,锦嫣。”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好久没流动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顶灯逐一亮起,照亮这间密室。
成排的档案柜,金属标签上刻着年份和分类代码。
她目标明确地,走到最内侧的柜子,标签上刻着“庚辰年特殊事件记录”。
程涵毅替她拉开柜门,档案盒整齐排列,盒脊上的日期标注止于二十年前。
锦嫣抽出标注为“庚辰年柒月”的墨绿色档案盒。
打开盒盖,里面的文件纸张已经泛黄,保存完好。
她将档案盒放在中央的长桌上,程涵毅为她拉过椅子。
佛珠再次泛起微光,比在实验室时柔和,却持续不断。
第一份是行动简报,标题为《第七号异常空间“血狱”封闭执行记录》。
参与单位列着一长串代号,异调局的代码后面,紧跟着一个让锦嫣指尖发冷的标识:锦氏宗族理事会。
她快速翻阅人员名单,在“法器协同组”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锦云深,她的曾祖父,备注栏写着“核心法器持有人”。
附件里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老人手腕上戴着的珠串,与她腕间这一毫无二致。
“这是……” 程涵毅俯身,手指点在那行备注上。
锦嫣没有回答,继续往下翻。
行动总结报告,简单明了的描述了封印过程,提到“以血脉传承之法器为引,辅以三族之血,构建能量屏障”。
报告末尾让她瞳孔鄹缩:“屏障稳定性依赖法器与血脉联结之持续,建议设立永久监护岗。”
后面附着数份后续监测报告,时间跨度长达五年。
在最后一份报告的批注栏,有人用红笔写道:“监护权移交确认。锦氏承接法器及后续监测职责,具体执行人:锦嫣。”
程涵毅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手指。
“候任执行人?那时候你……”
“一百八十二岁。 ”锦嫣的声音干涩,“按照锦家的规矩,刚完成成人礼。”
她继续翻找,指尖在下一份文件上顿住。
是用毛笔书写的古老契约,纸张脆薄,墨迹清晰。
立约一方是锦氏宗族,另一方签署的名讳却被人为涂抹,只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
契约条款复杂,核心内容令人心惊:锦氏承诺世代守护血狱封印,并以族中嫡系血脉温养法器,确保其能量不竭。 作为回报,缔约另一方将赋予锦氏“窥见天命”之能。
附件里夹着一页个人笔记,字迹狂放:“嫣儿身负双脉之血,佛珠认主异常顺利,然能量反应较预估强盛逾倍。福兮祸兮?唯恐封印之力反噬其身,忧心不已。”
落款是锦云深的名字,日期在她成人礼后第三天。
锦嫣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
纸张从指间滑落,散在桌面上。
“双脉之血……” 她喃喃自语,脑海中破碎的记忆片段疯狂翻涌,却又无法拼凑成形。
三年前失踪前后的记忆始终蒙着一层浓雾,此刻却被这些文字刺得疼痛。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 程涵毅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沉稳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耳畔,“我们一起面对。”
他拾起那张散落的笔记,目光扫过“双脉之血”四个字,眉头紧锁。
“异调局的档案从没提过这个。”
“他们可能也不知道。 ”锦嫣靠进他怀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或者,有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档案盒最底层是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锦嫣翻开它,里面是锦云深的私人记录。
前半部分详细记载着,佛珠的养护方法和能量波动数据,后半部分,画满了令人费解的符号和阵图。
在最后几页,老人用急促的笔迹写道:“他们发现了嫣儿的特殊性,多次提出要‘征用’佛珠和守护人。绝不可答应!那股力量并非恩赐,而是……”
后面的字迹被大片墨渍污染。
紧接着一页,只有触目惊心的四个字:“他们来了!” 此后笔记本再无记录。
锦嫣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
程涵毅收紧手臂,将她完全拥入怀中。
“所以三年前你的失踪,还有实验室的事,可能都和你这个‘特殊’身份有关。” 他声音里压着怒意,“有人想得到佛珠。” 锦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那点脆弱已被熟悉的冷冽取代。
“不止如此。”
她拿起那份被涂抹的契约,“如果锦家的‘窥见天命’之能来自这份契约,那我的长生……” 她没再说下去,但程涵毅已然明白。
长生并非天赋,而是代价的一部分。
密室内陷入沉寂,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佛珠的光晕稳定地亮着,映照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许久,锦嫣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将散落的文件一份份收好,放回档案盒。 动作缓慢却坚定。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她盖上盒盖,指尖按在金属扣上,“关于我的血脉,关于锦家在这场交易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程涵毅:“那个被抹去的名字,究竟是谁。”
程涵毅 “我来处理。”
“小心些。 ”锦嫣提醒,“异调局内部未必干净。”
“放心。 ”程涵毅锁好柜门,转身向她伸出手,“在查清之前,佛珠的事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锦嫣将手放入他掌心,佛珠贴着他温热的皮肤。
“包括异调局局长?”
“尤其是他。 ”程涵毅牵着她走出密室,合金门在身后无声闭合,“能坐到那个位置的人,不可能对二十年前的事一无所知。”
回到客厅, 锦嫣站在落地窗前。
程涵毅端来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接下来打算从哪里入手?” 他问。 锦嫣接过水杯,指尖描摹着杯壁上的纹路。
“锦家宗祠。” 她声音很轻,“最旧的秘密,通常都藏在最老的地方。”
程涵毅点头:“我陪你。”
晨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腕间的佛珠上。
那些深沉的木色珠子,在光照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质感。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锦嫣低头看着佛珠,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刚找到线头的迷路者。” 程涵毅握住她空闲的那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
“那就一起把线团捋清。” 他承诺,“无论尽头等着什么。”
锦嫣反手与他十指相扣,佛珠轻轻压在他们交握的指间。
她抬起眼,望向锦家老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