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景象远比宫紫商想象的更隆重。
雪、月、花三位长老端坐在一侧。
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宫子羽、宫尚角与宫远徵,三人神色各异,却都透着几分严肃。
更让她意外的是,花长老身边还坐着一位穿着素雅衣裙的妇人。
眉眼温和,却透着几分陌生,显然是她从未见过的人。
“这么多人……” 宫紫商悄悄拉了拉金繁的衣袖,心里更慌了。
“训我一个人,用得着叫这么多人来看吗?这不是存心让我丢人嘛!”
她偷偷打量着众人的神色,见没人开口,便在心里默默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
等会儿长老一提起商宫爆炸,她就先主动认错,说下次一定选空旷地方实验,争取从轻发落。
雪长老见她来了,率先开口,语气却没有预想中的严厉。
“紫商啊,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
“商宫爆炸一事!” 宫紫商在心里飞快地接话,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低头认错的姿势,连道歉的话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可雪长老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僵住:“…… 后山风宫一事。”
“啊?” 宫紫商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更大了,脸上的慌乱变成了实打实的震惊。
她下意识反问,“不是为了我商宫的爆炸吗?”
话一出口,她就看到殿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宫远徵甚至发出了嘲笑,显然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是丢人。
宫紫商脸颊一热,连忙低下头,心里却满是疑惑:后山风宫?
长老们突然提起那里,还特意把她叫来,甚至连羽宫和角宫、徵宫的人都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宫紫商原本以为是问责她关于爆炸的事情,没想到竟是完全不相干的议题,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雪长老看着她震惊又茫然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指了指身边的妇人,缓缓道:“这位是风宫的族人,风拙梅。此次请她来宫门,是有关于风宫的旧事要与我们商议。”
“拙梅?” 宫紫商听到这个名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先一步开了口,下意识反问,“那个情郎被点竹杀了的拙梅?”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不对。
“对、对不起!拙梅前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以前听人提过一嘴,没经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您别往心里去!”
宫紫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失礼的话。她慌忙往后退了半步,双手连连摆动,声音都带着几分慌乱。
拙梅看着宫紫商慌乱道歉的模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
雪长老开口:“百年前,宫门初代执刃带着风、花、雪、月四个家族的人来到旧尘山谷,创建了宫门,后山风、雪、月、花四宫建成之后。四族各有所长,风族擅谋略,月族擅医毒,雪族擅武功,花族擅铸造,正是凭着四族合力,才在这乱世中撑起了宫门的根基。”
殿内众人皆屏息倾听,显然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段秘辛。
“只是好景不长,” 雪长老的语气沉了沉,带着几分惋惜。
“随着宫门势力渐长,风族与其他三族的理念渐渐产生分歧。我们主张以‘守’立身,护宫门弟子与周边百姓安稳。风族却认为应以武力威慑。双方争执不下,最终风族不愿妥协,全族一起离开了宫门。”
说到这里,雪长老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才继续道:“离开宫门后,风族也分裂成了两派。
“只想安稳度日的那派族人,寻了一处山水秀丽之地,后来成立了清风派,不再过问江湖纷争。
“而另一派激进的族人,不甘就此沉寂,寻了一处隐秘山谷,聚集了江湖上的失意之人,成立了……”
雪长老的声音刻意放缓,每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最终吐出两个字:“无锋。”
“无锋?!”
这两个字一出,殿内瞬间掀起波澜。
宫远徵猛地坐直身体,攥紧了腰间的暗器袋,心脏 “咚咚” 跳得飞快。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宫尚角,果然见宫尚角的脸色猛然变了。
宫尚角原本端坐着,指尖轻轻搭在膝上,姿态沉稳得看不出情绪。
可 “无锋” 二字入耳时,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眉峰像被利剑劈开般紧紧拧起,眼底原本深藏的冷冽瞬间翻涌而出,像极了寒冬腊月里冰湖下的暗流,带着能冻裂骨头的寒意。
宫尚角怎么也没想到,无锋的根源,竟会与宫门的 “风家族” 牵扯在一起。
“雪长老刚刚说什么?” 宫尚角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没有嘶吼,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无锋,是宫门族人成立的无锋?”
宫尚角目光落在雪长老身上,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殿内所有人都被他此刻的气场震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没人见过这样的宫尚角,冷静如他,竟也会有如此失态、如此愤怒的时刻。
宫远徵在一旁,看着宫尚角震怒的模样,心里担忧。
他比谁都清楚,哥哥对无锋的仇恨,现在长老竟告诉他们,无锋与宫门的这层渊源。
雪长老看着宫尚角的模样,脸上露出几分愧疚,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尚角,此事千真万确。当年风族分裂之事,只有少数老辈知晓,我们一直称风家族陨落,为的就是不让宫门内部产生嫌隙,怕的就是今日这般……”
他话未说完,便被宫尚角骤然起身的动作打断。
宫尚角猛地站直身体,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凌厉,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像潮水般涌向殿内众人。 他本就身形挺拔,此刻挺直脊背,更显得气势逼人。
“少数老辈知晓?” 宫尚角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痛惜,“十年前无锋袭击宫门那次,长老们那时怎么不说?我母亲泠夫人和朗弟弟都在那次袭击中身死,他们就不算宫门中人吗?”
他的目光扫过几位长老,眼底的决绝几乎要溢出来:“不管无锋和宫门有怎样的渊源,无锋手上沾了多少宫门人的血,你们心里清楚!无锋有罪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如若长老们顾及所谓的‘同族血脉相残’,想放无锋一条活路,那我离开这宫门便是。江湖之大,天南地北,自有我宫尚角容身之隅,哪怕孤身一人,我也会追查到底!”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连窗外的风声都似消失了。
雪长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宫尚角眼里的狠厉堵得说不出话。
花长老皱着眉,脸色凝重,却也没反驳。
他们知道,宫尚角说的是真心话,这位角宫主,向来是说到做到。
“我哥说得对!” 一道带着怒火的声音突然响起。
宫远徵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底满是怒意,“我父亲当年也被无锋所杀,但长老们要是执意放过无锋,我宫远徵在江湖上也有些威望,身边也有不少佩服我的人,大不了另立门户,照样能追查无锋,为父亲、为泠夫人、为所有被无锋害死的人报仇!”
宫子羽坐在一旁,看着兄弟二人决绝的模样,眉头拧得更紧。他能理解宫尚角与宫远徵的心情,却也担心这样会让宫门分裂。
三位长老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越发沉重。
雪长老最终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妥协:“尚角,远徵,你们先冷静。我们并未说要放过无锋,只是…… 无锋与宫门的渊源牵扯甚广,我们需从长计议,不能仅凭一时冲动,让宫门陷入更大的危机。”
宫尚角没有坐下,只是冷冷看着长老:“从长计议可以,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最终如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否则,我宫尚角,绝不认这宫门!”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宫远徵立刻附和:“我也是!”
就在殿内气氛再次紧绷,雪长老不知如何回应之际。
拙梅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一步。她站在众人中间,神色平静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角宫主、徵宫主,稍安勿躁。在场众人里,我或许是最清楚无锋内情的人,不妨先听我说完,再做定论不迟。”
宫尚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冷冽稍缓,他知道拙梅与无锋有深仇,她的话或许能解开一些谜团。
宫远徵也收起了几分怒火,紧抿着唇,等着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