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那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缓慢而沉重。
早田进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洁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阳光从拉着一半的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有些刺眼。
他试图坐起身,却立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袭来,手臂酸软无力,脑袋昏沉得像是灌了铅。
这种无力感对他而言极其陌生,仿佛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有些地方又不一样。
“啊,您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早田偏过头,看到一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性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胸前的名牌上写着“真由美”。
“这里是……?”早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里是基地的医疗部。”护士真由美微笑着解释道,声音很柔和。
“您昏睡了差不多一天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早田没有回答,他正全力对抗着那股弥漫全身的虚弱感,以及内心逐渐升起的不安。
真由美似乎习以为常,继续用安抚的语气说:“是森川队长送您过来的。
他说您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没有好好休息,导致出现了一些……嗯……精神上的过度疲劳和紧张。不过您放心,我们给您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问题。”
她拿起床尾挂着的病历夹,翻看着:“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指标正常。
所以,您真的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队里已经给您批了一周的假,这段时间您就安心静养,暂时不用考虑工作的事情了。”
过度疲劳?早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真由美那真诚而关切的脸,知道在这个被编织好的“现实”里,这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任何反驳都会被视为病症的延续。
但他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悄悄地将意识沉入体内,试图去感知他体内的那份光芒。
然而…没有回应。
什么都没有。
体内那片曾经蕴藏着太阳般能量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死寂的虚无。
那种与光紧密相连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仿佛那一切与怪兽的战斗都真的只是一场逼真的梦。
这个发现所带来的恐慌,远比被队友当作病人更加剧烈。
冷汗从额角渗出。
真由美注意到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连忙问道:“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叫医生吗?”
“不……不用。”早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没力气。”
“那是当然,您睡了很久,又没吃东西。”真由美松了口气,体贴地说道。
“我去给您拿点营养液和吃的来。
您好好躺着休息,千万不要乱动。”
她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拿着记录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并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早田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相信!这不可能!
他咬紧牙关,挣扎着从病服的内侧口袋里,摸出了贝塔魔棒。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样式依旧,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它看起来似乎和过去没有任何不同。
早田紧紧握着它,就像过去无数次所做的那样,集中起全部的意志力,试图去激发其中的力量。
“变身!”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没有反应。
贝塔魔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没有任何光芒亮起,没有任何能量涌动,没有那种熟悉、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感反馈回来。
此刻,它就像一个精致冰冷的金属模型,死气沉沉。
早田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头发。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无法变身了。
这个残酷的事实如同冷水浇头,让他浑身冰冷。
他最大的倚仗,他作为奥特曼的身份,在这个诡异的梦境世界里,似乎被彻底剥夺了。
是因为那杯茶里的药物?
还是这个梦境本身的力量正在侵蚀他,将他“修正”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淹没了他。
他呆呆地靠在床头,握着失去光芒的贝塔魔棒,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真由美,而是森川队长。
森川看着早田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那种“一切为了你好”的关切所覆盖。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早田,感觉好点了吗?”森川走到床边,语气温和。
早田没有抬头,只是模糊地“嗯”了一声。
森川将文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总部的批假条,一周的带薪休假。
你的工作暂时由宫泽代理。
医疗部的报告我也看了,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放松。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别想工作上的事了,彻底放空一下自己。”
他拍了拍早田的肩膀,语气沉重:“早田,我们是多年的战友了。
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听我一句劝,好好休息,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都忘掉。
等休息好了,再回来上班。”
早田依旧沉默着,只是目光空洞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应对森川的话。
森川似乎也看出他的状态极差,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或者医疗部。”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真由美端着餐盘进来,细心地喂早田吃了一些流质食物。
早田机械地配合着,味同嚼蜡。
完成检查并确认早田生命体征稳定后,真由美也离开了,告知他随时可以按铃呼叫,并提醒他目前身体虚弱,最好不要擅自离开医疗部。
但早田怎么可能呆得住。
下午,在体力稍微恢复一些后,他不顾真由美的叮嘱,换上了自己的便服,悄然离开了威托队的基地。
他没有开车,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在他眼中变得无比虚幻。他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战友的信任,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徘徊,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街区。
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街角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咖啡馆所吸引。
那家店的招牌是古朴的木制,店名似乎是一个他没听过的外文单词,橱窗里透着温暖的暖黄色灯光。
早田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家咖啡馆。
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但那种莫名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强。
就好像有什么人在里面等他。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遵循了那股本能般的冲动,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