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就是田野。眼见地方开阔,李泽玉猛地道:“桐雨,跑!叫他们追不上我们的跑!”
桐雨一听,动作比反应更快,手里鞭子一抖,抽打在马背上。这两匹拉车骏马都是康景善彩礼里的上等神骏,一发力,如同离弦的箭冲向前,浑然辎重如同无物!
李泽玉脑子里飞快计算着路线,大声指挥:“向前!向左!斜前方,进灌木丛!”
马车离开了大路,在小路上颠簸前进,时而爬坡时而过草,从灌木丛里穿过去之后,赫然又是别个农户的家门口……在那些目瞪口呆的农户面前小路穿过,横穿了一整条村子,又是荒野。淳子纵马跟在旁边,气喘吁吁大喊:“姑娘。不好了,我们要迷路的!”
李泽玉道:“迷路不了。听我的。看到右前方那块卧牛石没有。冲上去,跳。”
桐雨胆战心惊:“姑娘。那是石头啊!!”
李泽玉道:“让你跳就跳,下面就是官道!快!”
眼见卧牛石近在面前,她迅速趴下,稳住自己身子。桐雨没法,硬着头皮控着马车往前。后面跟着的护院骑师们纷纷把步行跟随的奴婢一人一个捞到马背上,也跟着李泽玉的车子往前跳——
也就是三四尺高的落差。
车子平平稳稳地,落在了一块缓坡草坪,面前就是宽敞的官道。后面蓝徽的车子已被甩得无影无踪。
淳子和桐雨两个武丫头大声吆喝指挥,拢好了队伍。李泽玉道:“好了,多余的人被甩掉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从这边官道,就要改向北走,很快见到白色尖尖的塔,就是白象寺了。”
大家都不知道她如何得知这么一条道路,但见她指挥若定,胸有成竹的,也就平添信心,依言而行。
……
“玉儿。怎么你自己一个人来了?哎哟,真是了不起,长大了啊!”
“姨娘。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我自己出门大惊小怪的。真的是太好了。”
执了李泽玉的手,单姨娘笑吟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啊。那真是高门大户才有的精致讲究。搁乡野平民百姓家里,哪个农户家的小女子不是五岁六岁,帮忙喂鸡拾柴,十几岁,上山砍草采药,难道还得家里专门派人跟着看着?挣命都来不及!”
李泽玉新鲜好奇道:“姨娘,你怎么知道的?”
单姨娘含糊道:“我也是听来庙里祈福的女香客说的。反正,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这世道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李泽玉道:“是这么个道理。”
说话间,车子上的东西卸下来了。幸喜并无破损。
李泽玉道:“我要去长白大师那里问候叙话,还要交割本季度的供奉金银。姨娘稍等。晚饭我们一起吃。”
单姨娘喜悦道:“好啊。”
去见了长白大师,自然又是一番应酬。
取出两本经文,李泽玉道:“大师,这些是我们姐妹近日抄的经文。有《法华经》《金刚经》,也有《地藏经》,一幅观音站鳌头是我的手笔,一幅水月观音的绣片,是我姐姐亲手做的。烦请供奉佛前,略尽片心。”
长白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事一桩,自当效劳。听闻大姑娘喜事临门,实在福报无限。本座此番也会为大姑娘做三天三夜和合法事,为大姑娘祈福。”
李泽玉看到方丈禅房一角金光闪闪的,堆放不少法事科仪用品,就说:“这么早就准备了么?”
长白道:“这是给另一位大施主准备的。”
好奇心起,格物致知,李泽玉不懂就问:“那到时候如果给我姐姐做法事,是按照这些来准备么?我看着这裱文是画了地涌金莲的,单支独秀的?”
长白耐心地解释:“非也。这是求如意郎君早日来临的裱文。如果是求夫妻和合,自然是用并蒂莲的。泽玉施主很好奇嘛,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满脸慈爱笑容。
李泽玉也忍不住嘿嘿直乐,道:“我就是问问。原来还有人专门为自己求如意郎君的呀,这姑娘好大胆,好勇敢啊。”
长白却岔开了话:“施主难得来一次,后山菊园开得正好,闲了可以过去走走,赏个花。而且,施主一直关照小庙,难得这次太白金星和太岁星于天顶合相,是十二年来求姻缘最好的日子。如果施主有意思的话,也可以把生辰八字交给本座,趁着金缘法事的良机,放于副位一并祈福供奉。对施主应当大有裨益。”
意思就是说,让李泽玉蹭那位大施主的顺风车,也一并求个姻缘了?
寺庙里能做法事的师父常有,而好日子不常有。在某些特别好的日子里,会有大法事。大法事有时候一个大施主,有时候不止一个。更多的时候,是一个大施主承担起了法事之外,也会有别的副位出来,供奉在旁,法金就象征性的收一点,半是人情半是白赚。一般的大施主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在某些超渡为主的时节,比如清明、盂兰盆、重阳等节日里,甚至会有大施主主动要求放出大量的牌位给外面做不起法事的贫苦百姓,视为积阴德。
这算是很常见的顺水人情。
自己其实对姻缘并无渴求,但别人一片好意,一口拒绝又过于矫情。
李泽玉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要回去跟姨娘商量一下。”
……
所谓跟姨娘商量云云,不过托词罢了。
李泽玉自己的想法是过一晚上就好名正言顺的婉拒长白。没想到第二天,她左脚踏入单姨娘的小禅房,右耳就听到单姨娘带着笑意的说话:“十一那日是个极好极好的好日子啊,你既想要求姻缘,直接答应了就是了。何必要抬姨娘出来?”
李泽玉几乎当场裂开:“……”
啊!
怎么会这样!
单姨娘不是在寺庙里清修吗?!
为什么消息会那样灵通?!
心里的小猫在挠墙,脸上还得装震惊,李泽玉咽了口唾沫,问:“姨娘。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