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小白脸!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硬!我们家秀儿那是得了贵人青眼,是福气!你们呢?你们就是一窝子臭虫,烂泥!还敢嫌弃我们秀儿?呸!”
她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满脸的刻薄恶毒。
郑成明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站在母亲和妹妹身后,目光阴郁地扫过周心茹,又落在墨家人身上,那眼神里的怨恨和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院子里其他犯人和差役,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远远地围着看热闹。
郑秀儿见自己爹娘都来了,腰杆更直了,气焰也更嚣张了。
她看着墨宁轩那张俊朗却淡漠的脸,心里的嫉妒和怨恨烧得更旺。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这样从容的气度?凭什么周心茹这个贱人宁愿帮着外人,也不肯对自己家摇尾乞怜?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她的目光落在了周心茹放在地上的那盆清水上。
水面倒映着马厩顶棚漏下的天光,清澈见底。
郑秀儿眼中闪过一抹狠毒,她猛地抬起脚,对着那木盆,狠狠地踹了过去!
“哗啦——!”
一声巨响。
木盆被踹翻在地,清澈的井水混着地上的草屑和泥土,瞬间变成了一滩污浊的烂泥。
“想喝干净水?做梦!”
郑秀儿尖声叫着,脸上带着一种报复得逞的扭曲快意。
“你们这些罪人,就该跟猪狗一样,喝泥坑里的脏水!”
整个马厩,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滩迅速渗入地下的污水上。
周心茹缓缓站直了身体,紧紧握住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郑秀儿得意地看着周心茹铁青的脸色,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心中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那盆被踹翻的井水迅速渗入混着草屑的泥地,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污迹,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空气中,郑秀儿那尖利刻薄的叫嚣还在回荡。
她脸上挂着报复得逞后的扭曲快意,下巴高高扬起,用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脸色铁青的墨家众人和死死攥着拳头的周心茹。
她以为会看到对方气急败坏的咒骂,或是无能为力的屈辱。
然而,没有。
墨家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种眼神,让郑秀儿心底莫名一寒。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恨,而是一种看死人的冰冷和漠然。
尤其是墨宁轩,他甚至连坐姿都没变,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凛冽的寒意。
郑秀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身后站着的郑郭氏和郑成明给了她底气。
她强撑着挺直了腰杆,正想再说几句更难听的话来找回场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殷素,动了。
她甚至没有完全站起来,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右手手腕快如闪电地一抖。
一道破空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啪!”
一声沉闷又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马厩里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是牙齿磕碰到硬物,混合着血肉被撕开的恶心声响。
郑秀儿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被打得一个趔趄,脑袋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一股温热腥甜的液体瞬间从指缝间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染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从她的嘴唇和牙龈上炸开,迅速蔓延到整个头颅。
“啊……呜……”
她想尖叫,却只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呜咽,嘴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块滚烫的烂肉,疼得她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满嘴都是血,还有几颗松动的牙齿,在舌头的搅动下摇摇欲坠。
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殷素。
那位一直被她当成寻常老妇人的墨家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了掸衣角的灰尘。
在殷素的脚边,一颗指甲盖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子,安静地躺在草料中,上面还沾着一丝血迹。
“嘴巴不干净,我替你家人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殷素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郑秀儿的耳朵里。
这一下变故,快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围观看热闹的犯人和差役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出手竟然如此狠辣精准。
郑郭氏更是吓傻了,指着殷素的手指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你……”
郑秀儿终于从剧痛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满手的鲜血,滔天的委屈和怨毒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
她被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流放犯打了!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碍。
“杀人了!墨家要杀人了!”
郑秀儿哭嚎着,转身就往院子另一头的房间冲去。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李贵!她要让李大人把这家人千刀万剐!
她要让他们死!
她披头散发,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像个疯子一样在院子里狂奔。
墨清楠坐在草堆上,看着郑秀儿疯癫的背影,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光。
想去告状?
她小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院子角落里,一根不起眼的、早已干枯的藤蔓,贴着地面,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动了。
正跌跌撞撞往前冲的郑秀儿,只觉得脚踝处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
“哎哟!”
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脸朝下,直挺挺地向前扑去。
“噗通!”
一声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她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本就剧痛的嘴巴再次和大地亲密接触,新添的伤口混着泥沙,那滋味,让她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院子里,原本被殷素的狠厉震慑住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压抑的、此起彼伏的笑声便在驿站的各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这笑声,比刀子还锋利,将郑秀儿最后一点尊严割得粉碎。
她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是疼,也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