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陆家嘴的周末午后,阳光透过恒基中心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在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斜长的光影。陈文博坐在皮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一个深棕色的公文包——这是父亲陈启棠当年用了二十多年的包,边角有些磨损,金属搭扣上的光泽却依旧温润。包里躺着三样东西:一张泛黄的字条、一本《恒基经营理念手册》,还有一张2010年陈启棠发给他的短信截图,屏幕早已暗下去,却被他用透明塑封仔细保存着。
“爸,您叫我?”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陈宇走了进来。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一份深圳长租房项目的月度报表,眉眼间有陈文博年轻时的锐利,却多了几分沉稳——这是陈文博刻意培养的结果,从22岁进恒基做助理,到30岁接手上海项目,整整八年,陈宇没碰过一次高负债项目,连拿地都坚持“自有资金占比不低于60%”。
陈文博点点头,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那张字条。纸页已经发脆,上面“启棠,我赌输了,房子没了,家也没了”这行字,是1997年香港金融危机时,父亲的好友跳楼前留下的,笔迹里的绝望,陈文博每次看都觉得心头发沉。“你爷爷当年给我这张字条时,我跟你一样大,”陈文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那时候我觉得他太保守,内地楼市涨得那么快,不抄底就是亏。直到2010年,我想拿广州的一个商业项目,负债率要到75%,你爷爷把这张字条拍在我桌上,说‘你朋友的公司就是这么没的’。”
陈宇接过字条,指尖碰到泛黄的纸页,像触到一段冰凉的历史。他想起三年前,自己想接上海一个旧改项目,开发商承诺“利润能到30%”,但需要垫资80%,陈文博没骂他,只是把这张字条和那个开发商的负债报表放在一起——报表上,开发商的负债率已经到了92%,三个月后就爆雷了。“那时候我才懂,”陈宇抬头看着父亲,“您常说‘稳不是慢,是活下去的底气’,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陈文博笑了,从公文包里拿出那本《恒基经营理念手册》。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有陈启棠的亲笔题字:“不贪、不赌、不躁”。翻开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有的是陈启棠写的“2008年次贷危机,抛深圳非核心商铺”,有的是陈文博补的“2011年央行加息,缩内地业务至20%”,每一条后面都跟着负债率、现金流的具体数据。“这是咱们恒基的根,”陈文博把手册推到陈宇面前,“你爷爷定的规矩,负债率永远不能超30%,运营类资产占比不低于80%,自有资金不够就等,绝不碰高利贷、信托这些高风险融资——这些年,咱们没赚过‘快钱’,但也没栽过跟头,靠的就是这个。”
陈宇拿起手册,翻到中间一页,看到上面贴着一张便签,是陈启棠2010年发的短信截图:“字条比利润重要”。字迹是手机键盘敲出来的,却比任何手写的字都有力量。“爷爷去年跟我视频时说,”陈宇的声音有些发哑,“他现在每天陪奶奶散步,看孙子背唐诗,再也不用半夜起来看股市行情——我那时候就想,咱们做企业,最终不就是为了家里人能安稳过日子吗?”
陈文博的眼眶有点发热。他想起父亲退休那天,也是在这个办公室,把公文包交给自己,说“以后恒基就交给你了,记住,钱没了能赚,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如今,自己也要把这份安稳传下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是恒基中心顶层档案室的钥匙,里面存着三十多年来所有项目的原始资料,包括1997年香港金融危机时,父亲抛售资产的合同副本。“档案室里有个铁盒子,”陈文博把钥匙放在陈宇手里,“里面放着你爷爷当年的老花镜,还有我第一次做长租房项目时的可行性报告——那时候我改了八遍,你爷爷才点头,说‘这才像陈家的人做的事’。”
陈宇握紧钥匙,指腹传来金属的凉意。他起身,把字条和《恒基经营理念手册》放进父亲递过来的公文包——这个包,父亲用了十年,现在要轮到他了。“爸,您放心,”陈宇看着陈文博,眼神坚定,“我不会碰高负债项目,也不会贪快钱,每个项目都先算现金流,再看利润,就像爷爷和您教的那样。”
陈文博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黄浦江波光粼粼,恒基中心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像一面沉稳的镜子。他想起父亲当年站在这里,看着上海的夜景,说“做企业就像在江里行船,风大的时候,慢一点才能不翻船”。如今,风依旧会有,但船已经交给了能掌稳舵的人。
“晚上跟你妈说一声,不用等我做饭了,”陈文博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去公园接你儿子,他今天要给我背新学的唐诗。”陈宇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有了不少白霜,却比任何时候都轻松——那是卸下重担后的安稳,是传承落地后的踏实。
陈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的最显眼处,然后打开电脑,调出深圳长租房项目的报表。入住率92%,年化收益4.3%,负债率28%——每一个数字都符合恒基的“稳”字诀。他拿起那张字条,轻轻放在报表旁边,然后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恒基第三代传承记录”。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落在字条和报表上,把“不贪、不赌、不躁”这六个字,映得格外清晰。陈家三代人的稳健,就像这阳光一样,穿过岁月,落在新的土地上,安静而坚定地生长着——这不是保守,是历经风浪后,最珍贵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