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王一然开着车,按照导航,驶入了一片被高大绿植和森严的安保系统隔绝开来的区域。经过两道关卡的身份核实后,一栋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便是林曼的家。
整栋建筑,由清水混凝土、黑色钢材和巨大的落地玻璃构成,线条凌厉,棱角分明,像一件被精准切割过的巨大雕塑,充满了冷峻的工业美学。它很美,很震撼,却唯独不像一个“家”。
它更像一座艺术馆,或者说,一个巨大的,展示着“mAN L.”品牌精神的,冰冷的艺术品。
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助理早已在门口等候。她将两人引至客厅,然后躬身退下。
客厅的空间大得惊人,挑高至少有六米。家具无一例外,全是林曼自己品牌的产品,黑白灰的色调,极简的线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经过精心修剪的草坪和泳池,景色完美得像一张电脑渲染图。
林曼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连体裤,妆容精致,气场强大。但当她走近时,苏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无法用粉底遮盖的疲惫和焦虑。
“苏大师。”林曼伸出手,与苏晚轻轻一握。她的手很凉,就像这个房子的温度。
“林女士。”苏晚回以微笑。
简单的寒暄后,林曼直入主题:“苏大师,我想我的问题,我的助理已经跟你沟通过了。我需要你帮我看看,这个房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措辞是“这个房子”,而不是“我的家”。
“不急。”苏晚没有立刻拿出罗盘,而是平静地说道,“林女士,在看风水之前,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您住在这里,感觉‘舒服’吗?”苏晚直视着她的眼睛。
林曼愣住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有些凝滞。最后,她自嘲地笑了笑:“舒服?苏大师,我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是‘舒服’了。”
“我失眠,非常严重。”她像是卸下了一点点防备,缓缓说道,“即使偶尔睡着,也全是光怪陆离的梦。我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随时都可能断掉。我看过最好的心理医生,试过各种放松疗法,都没用。所以,我只能来试试你们这个领域,最古老的东方智慧了。”
苏。晚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个房子的问题,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
“好的,我明白了。”苏晚站起身,“现在,请您带我把整个房子都走一遍吧。”
在林曼的带领下,苏晚和王一然走遍了这栋豪宅的每一个角落。健身房、影音室、画室、书房……每一个空间都像杂志样板间一样完美,却也同样缺少人气和温度。
当走到主卧室时,苏晚的脚步停了下来。
主卧室大得像一个酒店套房,一面墙是全景落地窗,另一面墙,则是一整面的镜面衣柜。床是一张极简风格的黑色金属架子床,床头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充满了断裂线条的黑白抽象画。
苏晚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女士,”她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这间卧室,不是一个用来‘安眠’的地方。”
她指着那面巨大的镜子墙:“风水上,卧室最忌大面积的镜子正对人。它会形成‘光煞’,干扰人的磁场,让人心神不宁,精神涣散。”
她又指向那幅抽象画:“这幅画,充满了尖锐、冲突和破碎的意象。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它,潜意识里接受的,就是混乱和对立的信号,怎么可能安睡?”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张金属床上:“金属,五行属金,其性为‘肃杀’、‘冷硬’。人是需要温润之气滋养的。长期睡在纯粹的金属环境中,只会让人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苏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这间卧室华丽外表下,隐藏着的种种“杀机”。
林曼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审美和设计,在另一个维度,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还只是表面的问题。”苏晚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那枚古朴的罗盘,“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艺术品’真正的核心问题,到底在哪里。”
罗盘的指针,在苏晚手中,开始微微地,不安地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