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边缘新挖的浅坑里,又多了一具蜷缩的尸体。与之前不同,这具尸体的手臂和大腿处,有着极不自然的、利刃切割的痕迹,仿佛被什么野兽仓促地啃食过。
人们沉默地铲着冻土将其掩埋,眼神躲闪,没人敢追问。一种心照不宣的、比瘟疫更寒冷的恐惧,在幸存者之间蔓延。
徐明站在自家帐篷的阴影里,远远看着。他现在是防务管事,有了一小块活动的自由。
那晚他将砍刀插入雪地的姿态,为他换来了这微不足道的权力,也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是瘦猴用来对抗风仔的一把刀,也是老疤眼中一颗暂时还有用的棋子。
瘦猴的联盟与其说是同盟,不如说是一个脆弱的利益交换网络。核心是瘦猴和黑皮等几个赵三的旧部,他们掌握着那条黑暗的药源。
徐明因其展现出的冷静和狠辣被吸纳,但他清楚,自己资历最浅,更像是一件工具。联盟里弥漫着猜忌和相互提防,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
几天前,瘦猴再次秘密分给了他一小块用破布包裹的、冰冷的肉干。
“省着点用,”瘦猴的眼神意味深长,“这药,能吊命,但也可能招灾。”
徐明默默接过,那触感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他没有问来源,只是将其藏好,作为母亲最后的保障。这笔交易,将他牢牢绑在了这条船上。
老疤的统治肉眼可见地松动。瘟疫击垮了他手下近三分之一的人,风仔虽然依旧嚣张,但能驱使的人手越来越少。
更重要的是,恐惧不再仅仅指向外部,更指向了内部。
那种因为绝对武力而建立的秩序,正在从内部腐烂。老疤变得更加深居简出,偶尔露面,眼神里的暴戾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猜忌取代。
转机出现在一个傍晚。风仔手下一个负责看守物资的小头目,偷偷找到了徐明。那人脸上带着伤,眼神惶恐。
“明……明哥,”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抖,“风哥说……说下次分发粮食,要再减我们三成。这……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徐明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诉苦,是投靠。风仔的横征暴敛,终于激起了内部的反弹。
“我……我知道风哥把一批好点的粮食藏哪儿了,”那小头目压低声音,“只要……只要明哥和猴哥能给我们条活路……”
徐明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也是危险的机会。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管好自己的嘴。”
他找到瘦猴,将此事告知。瘦猴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机会来了。”他搓着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但这消息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机会,得试出来。”
“怎么试?”徐明问。
“让那小子偷点东西出来,”瘦猴阴冷地一笑,“不用多,够他几个人吃一顿就行。风仔要是没发现,或者发现了却不敢声张,就说明他心虚了,底子虚了。要是闹起来……”
他顿了顿,眼中凶光一闪,“那就提前撕破脸!”
徐明瞬间明白了瘦猴的毒计。这是要让那投诚者纳投名状,同时测试风仔的反应。
无论结果如何,流血和冲突都已不可避免。而他自己,将被推向这场风暴的最前沿。
他回到自己的角落,看着沉睡的母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块冰冷的“药”。
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棋手,尽管是最弱小的那一个。每一步都关乎生死,每一次落子都可能溅满鲜血。
营地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而营地内的暗流,已开始汹涌。接下来的序幕,就在这无声的算计与冰冷的等待中,缓缓拉开。
第二天,徐明在营地外围的雪地上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比狼蹄印更圆润,足迹间的距离也显示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步态。他蹲下身,用手指丈量。
“不对,”他心想,“这附近的大型动物早在寒潮第一个月就绝迹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足迹?”
徐明在周边巡视着,突然,他在一棵枯树下发现了一小撮灰黑色的动物毛发,以及被啃噬过的、早已冻硬的老鼠骨头。骨头上的齿痕尖锐而杂乱。“它在捕食老鼠……”,徐明意识到,“这东西不仅活着,还在主动觅食。”
徐明靠坐在帐篷里,脑子里梳理着线索,寒潮极端、食物匮乏、人类内部厮杀惨烈……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正因为我们都忙着自相残杀,反而给了一些躲在阴影里的东西生存空间!”
他想起了城市地下纵横交错的管网、废弃的地铁隧道,那些地方相对避风。
而且……“而且最初冻死的人,很多都没被掩埋……” 这个想法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如果这东西以那些尸体为食,那么熬过最开始的阶段,并靠着捕食同样在夹缝中求生的老鼠活下来,就变得有可能了。
当晚,徐明听到远处传来短暂的厮打声和一声凄厉的犬吠。
随后,他在声源附近发现了一滩冻成冰的暗红色血迹和几撮更明显的毛发。“它们不止一只,而且内部也有争斗。” 这个发现让徐明脊背发凉。
这群未知的生物,已然在末世里形成了自己的生态,它们是一个不稳定且潜在的新威胁。他必须把这个情况告诉瘦猴,野狗群的出现了,可能会彻底打乱他们和风仔之间危险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