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公共帐篷里就飘起断断续续的电流刺啦声。
“……紧急播报,本区域明日将遭遇强降温寒潮,最低气温骤降至零下45度,持续5至7天,伴随8级暴风雪,体感温度或达零下50度……”
播音的声音突然清晰一瞬,又迅速被杂音吞噬。
“……务必做好防寒措施,非必要切勿外出,谨防冻伤、冻亡……”
破碎的播报像被狂风揉碎的纸片,却字字重锤般砸在众人心上。
李哥关掉收音机,抬头时脸色泛着冰面般的惨白。
“暴风雪明天就到,要下好几天,还特别冷。”
帐篷里死寂了两秒,随即炸开锅,慌乱的议论声瞬间盖过了风声。
“零下45度?这帐篷即使是北极科考队级别的也扛不住啊!” 刘叔拄着拐杖的手止不住发抖。
“我这老寒腿要是冻坏了,迟早得扔在这儿……”
张婶抱着孩子挤到前面,哭腔里裹着绝望。
“粮够吗?公共粮囤就剩四袋大米!”
“暴风雪来了连门都出不去,无法外出搜寻物资,孩子饿坏了怎么办?”
她怀里的孩子似懂非懂地攥着妈妈的衣角,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怯意。
徐明的妈妈林秀兰没挤在人群里,转身就往自家帐篷跑。
膝盖磕在冰面上也顾不上揉。
徐明赶紧跟上,一进帐篷就见她蹲在床底。
把藏粮的木箱拖出来,反复掀开盖子检查。
“这点大米够吃五天吗?那罐罐头得省着点,还有之前藏的压缩饼干……”
她指尖扒拉着大米,像是要把每一粒都数清楚,声音里满是慌乱。
“妈,咱们棉袄里还藏着一份,够撑一阵。” 徐明蹲下来帮她盖木箱。
却被妈妈一把按住手。
“那是最后的救命粮!” 林秀兰的声音发颤。
“这次要是粮没了,咱们娘俩……”
话没说完就哽咽着说不下去。
外面的混乱愈演愈烈。
有人扛着柴火往帐篷里搬,枝桠刮得帐篷帘哗啦作响。
有人用碎布塞帐篷缝隙,手指冻得发紫也不敢停。
公共粮囤旁围满了人,都想多领点粮。
李哥攥着撬棍守在旁边,嗓子喊得沙哑:“按人头分!每人就领半斤!”
赵三挤在最前面,探手就往粮囤里扒。
“半斤够个屁!我一天得吃一斤!你凭什么拦着?”
“就凭这是集体的粮!” 李哥把撬棍往地上一顿。
震起的冰碴子溅在赵三脸上。
“再闹,一点都别想拿!”
赵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敢再硬来,悻悻地接过半斤大米往帐篷走。
路过别人时还不住瞟对方的布兜,眼神里满是不甘。
傍晚时分,寒风更烈了。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浸了水的棉絮随时会沉下来。雪粒变成细小的雪花,打在脸上凉得刺骨。
徐明帮着爸爸徐建国加固帐篷。用绳子把四角拴在石头上,又在周围堆起雪墙挡风。
徐建国的手冻得红肿,系绳结时指尖直打颤。
“这暴风雪要是真来了,帐篷能不能扛住还是未知数……”
王大爷依旧坐在积着薄雪的断木上。
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积雪。雪花落在他的棉袄上,簌簌往下掉也浑然不觉。
偶尔叹出的气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徐明走过去递给他一块硬馒头。
“大爷,天凉了,回帐篷待着吧。”
王大爷把馒头揣进怀里,摇了摇头。
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这儿坐会儿,一会就回去。”
徐明没再劝,陪着他站了会儿。
远处帐篷里传来张婶断断续续的哭声,她在哄孩子。
“明天别出去,待在帐篷里,妈妈给你熬粥喝……”
语气里的不确定,像是在安慰孩子,也像是在自我欺骗。
回到帐篷时,林秀兰已经生起了小火盆。火苗微弱却努力驱散着寒意。
她从帆布包里倒出一点大米,加了些融化的雪水慢慢熬着。
粥香淡得几乎抓不住,却在寒夜里格外珍贵。
“明天暴风雪来了就别出去了,” 她把粥盛给父子俩。
“省着点烧柴火、省着点吃粮,能撑一天是一天。”
徐明喝着寡淡的稀粥,暖意刚漫过喉咙就被寒意吞噬。
帐篷外的风越来越大,帆布被吹得砰砰作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他往窗外望去,雪花越来越密。远处的废墟早已被白茫茫的雪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