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白一听慌了神,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郑结,怀中的休书慢慢悠悠地掉到了地上。
郑青也大吃一惊,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仿佛动作也变得有些笨拙,双手微微颤抖着伸向地上的休书,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搅得心神不宁。
突的站起身来,一手急切地拉起郑结:“郑结,你别生气!有什么话咱回家说!”说着另一手挽起郑白,就想带他们离开。在这地方多待一秒,这金贵的脸上就得多脱一层皮,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家丑,只要自己先尴尬,尴尬的仿佛就只有自己。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郑结丝毫不给她面子,猛地一甩手,便挣脱开她的拉扯。他冷冷地看着郑青,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都写在休书里面了!你们回家慢慢看吧!”
郑青愣在了原地,没想到郑结会如此决绝。双手仍在微微颤抖着,手上的那张休书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
而郑白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愤怒,也是一个甩手,挣脱开来,冲着郑结质问道:“我犯了何事?”都这时候了,竟还如此惜字如金,这“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已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郑青见状,立刻再次伸手拉住两人,连声劝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咱回家去,到娘那里慢慢说!”说着使出吃奶的劲,还是要将这两头蛮牛拉走,逃离这个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地方。
可想而知,一个都拉不动,更别说两个。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郑白已连遭两次扫地出门,被休更是犹如灭顶之灾。她这小脑袋一时间如何能够消化得了,只觉得委屈连同愤怒涌上心头,一言不合就发飙——撒泼,冲上去对郑结就是一阵乱掌输出,就像冷冷的冰雨在身上胡乱地拍,激动地喊道:“你这冤家,我究竟犯了何事?你要这样无情地将我休掉?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这郑白发起疯来,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连郑结这样的壮男都不得不节节败退,虽然打在他身上也就跟挠痒痒差不多,但突然间,一巴乱掌就要朝他的脑门呼去,幸好他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声喝道:“够了!”
随即顺势将郑白的手狠狠甩开,这动作那么决绝,那么不留余地,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一并甩开。
郑白身体失去平衡,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坐在了地上。随即立刻继续她的疯狂,左右脚不停的前后乱踢,前后手不断地左右乱挥,口中还不停地喊叫:“你打我?你打我?”眼珠子瞪得鼓鼓的,仿佛随时都要从眼眶中挣脱出来,眼中充满了怒火,却没有一滴泪水。可能是刚才那出戏已经提前预支干了。
眼看家丑就要外扬,郑青突然间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冲上去,就是用身子将郑白那不安分的手脚紧紧压住,同时用尽全力捂住郑白的嘴巴,不停地唤着:“小白,小白,小白……”
这按下葫芦起了瓢,郑结也不甘示弱,情绪也起来了,手直直指着郑白,眼中更是迸发出愤怒的火花,仿佛要将郑白吞噬:“哼!还敢问是犯了何事?你对七出之罪不是了如指掌吗?那你自己犯了哪一桩,哪一条,难道还不知道?”
郑白嘴还被捂着,不能张开,但还是强着发出声来:“不知道,不知道……”
郑结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冷笑一声:“哼!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日是怎么对待冰儿的!还说不知道?”
郑白身子无法动弹,这全身力气就全集中在嘴上,就像六月乌鱼——死剩张嘴。她脸色涨得通红,憋着劲持续输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知道就告诉我啊?”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郑青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奈何分身乏术,按住郑白已是不易,总不能嘴对嘴将她嘴给堵上吧。
唯有不停地安抚她:“小白,小白,咱别说了,再说郑结就真走了。”其实心里话是:“不能再说了,再说我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真没脸见人了!”
郑结冷哼一声:“死鸭子都没你嘴硬。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仪礼·丧服》说:七出者,无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姑舅,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这时手再次指向郑白,“而你,私自偷取六百文,此乃盗窃也;学堂里造谣滋事,制造事端,此乃口舌也。七出之条已犯其二,更在娘家充当帮凶,逼得弟妇走投无路。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断挑战我的底线,郑结家早已容不得你,当断则断。此番休妻,实乃及时止损也。”目光如利剑般直视郑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番痛心疾首的怒斥,骂在郑白身,痛在郑青心。这家丑一条条被当众数落,郑青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脸色铁青。
而郑白情绪再次上头,发狂似地挣扎着要挣脱束缚,犹如一只被困的母猪渴望冲破牢笼。郑青仍在死死地压着她,就像在抓猪一般。
郑白连连发出:“嗯~嗯~啊~啊~”的呻吟声。突然头猛地向上一扬,口一张开,狠狠地咬向郑青的手指,剧痛使得郑青顿时嗷嗷大叫,全身也随之泄了气,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郑白。
郑白全身恢复了自由,这才松开了嘴,如同刚刚从笼子里放出的野狗一般,用尽全力顶开了郑青,随即张牙舞爪地朝着郑结猛冲而去。
郑青被她这一顶,犹如断线的风筝,瞬间向后飞了出去。而她这时还沉浸在手指的剧痛之中,对这一顶毫无反应。那被遗忘的屁股,只能自己在空中无助地寻找着力点,四平八稳地坐了下去。伴随着“砰”的一声,犹如又在哭诉:为什么受伤的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