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林凡站在城中村入口那家“便民便利店”的霓虹灯牌下。晚风吹散了些许白日的燥热，却也带来了夜市摊贩的油烟和嘈杂的人声。他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灰色t恤，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那双磨损严重的运动鞋，依然清晰地标示着他的处境。
一辆黑色的城市SUV，款式普通，但车身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一条穿着修身蓝色牛仔裤的长腿迈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利落地站定。
林凡看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不是苏晚晴那种精雕细琢的冷艳，而是一种充满英气和活力的美。眉毛浓黑修长，眼神明亮锐利，像鹰隼一样，仿佛能穿透人心。鼻梁挺直，嘴唇薄而棱角分明，嘴角自然微抿，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阳光、干练、甚至有些逼人的气场。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修身t恤，外套一件黑色皮质短夹克，随意敞着怀，更衬得身材曲线玲珑，却又蕴含着猎豹般的力量感。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但眼神中的沉稳和锐利，远超她的实际年龄。
她目光扫过便利店门口零星的路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林凡身上，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了过来。步伐稳健，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
“林凡？”她在林凡面前站定，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清脆，语速略快，带着公事公办的简洁。
“我是。”林凡平静地回应，目光与她直视，不闪不避。
林薇薇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照片上已经觉得这少年长相出众，没想到真人站在面前，这种冲击力更强。尤其是那双眼睛，过于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刚从乡下出来、乍逢都市的年轻人，倒像是见惯了风浪。而且，他看她的眼神里，没有常见的惊艳、紧张或讨好，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审视。
她出示了一下警官证，动作干净利落。“市局刑警支队，林薇薇。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林凡点了点头，没说话，跟着她走向路边。林薇薇没有选择上车，而是靠在了SUV的引擎盖上，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笔。
“别紧张，就是例行了解情况。”她开口，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但目光依旧锐利，“是关于本月15号，K784次列车，从北站开往南城方向，在7号车厢连接处附近发生的打架事件。当时是你动手制止了几名骚扰女性的嫌疑人，对吗？”
“是。”林凡言简意赅。
“能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比如，是谁先动的手？对方有几个人？使用了什么工具？你具体是怎么应对的？”林薇薇一边问，一边快速记录着。
林凡用最平直的语言，客观地复述了当时的情况，略去了自己内心的活动，只陈述事实：黄毛先动手，对方五人，持有小刀和指虎，自己被动防御，过程很快。
林薇薇记录着，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心中疑窦渐生。这少年的叙述太冷静、太条理清晰了，而且对打斗过程的描述，虽然简单，但细节精准，尤其是对几个要害部位的攻击，听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的胡乱反击，反而像是……受过某种训练？
“你练过？”她突然打断他，单刀直入地问。
林凡顿了一下，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小时候，跟村里的一个老头，胡乱学过几下强身健体。”
“胡乱学的？”林薇薇眉梢微挑，显然不太相信。那晚列车上的监控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出这小子身手相当利落，那几个混混伤得可不轻，尤其是第一个黄毛，手腕骨折，轻微脑震荡。“你知不知道，你下手不轻，其中两人构成轻伤二级了。”
林凡沉默了一下，说：“当时情况紧急，他们人多，还有刀。我只能尽力自保，顺便阻止他们。”
林薇薇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凡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她合上笔记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几个家伙是惯犯，在火车上流窜作案多次了，我们盯了他们一阵子。这次栽在你手里，也算他们倒霉。从法律上讲，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防卫的限度……以后遇到类似情况，最好还是先报警。”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找你，主要是为了另一个情况。据我们调查，当时被骚扰的那位女士，是风华国际的总裁苏晚晴女士。她事后没有报警，但我们通过列车乘警的报告注意到了这件事。你……后来和苏女士还有联系吗？”
果然绕到了这里。林凡心中明了，摇了摇头：“没有。下车后就分开了。”
“她给过你名片？”林薇薇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林凡那看起来空荡荡的裤兜。
“给过。”林凡没有隐瞒，“但我没打。”
林薇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接到这个调查任务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一起普通的治安案件，按理说不必她这个刑警支队的骨干亲自出面。但涉及到风华国际的女总裁，以及这个身手诡异、来历不明的少年，上面似乎有些额外的关注。她原本怀疑这少年会不会是故意接近苏晚晴的，但看他现在的处境和反应，又不太像。
“你一个人来南城？投亲？还是找工作？”林薇薇换了个话题，语气像是随口闲聊，但眼神里的审视并未减少。
“来找人。”林凡回答，顿了顿，补充道，“也找工作。”
“找什么人？需要帮忙吗？”林薇薇看似热心，实则试探。
“不用了，谢谢。”林凡直接拒绝。寻找母亲是他私人的事，他不想假手他人，尤其是警察。
林薇薇也不强求，她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林凡身后那片杂乱无章的城中村，忽然说：“你身手不错，窝在这里打零工可惜了。有没有兴趣找个正经点的工作？比如，保安之类的？我或许可以帮你问问。”
这倒不是纯粹的好心。她对这个少年充满好奇，把他放在一个相对规范的环境里，或许能更好地观察。而且，她潜意识里觉得，这身本事，用在正道上更好。
林凡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女警察会提出这个。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拒绝。稳定的工作确实是他需要的。“什么工作？”
“我一个朋友的公司正好在招人，待遇应该比你现在强。如果你有兴趣，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到这个地址去看看。”林薇薇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快速写下一个地址和联系人电话，递给林凡，“就说是林薇薇介绍的。”
林凡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公司的名字和地址，看起来像是个正规企业。“谢谢。”
“不客气。”林薇薇拉开车门，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林凡，南城很大，也很复杂。好好找工作，安稳过日子。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是在警局。”
说完，她利落地上车，发动引擎，黑色的SUV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林凡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还带着淡淡墨水味的纸条，看着远处繁华都市的璀璨灯火，又回头望了望身后阴暗拥挤的城中村。
女警察林薇薇……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一种麻烦的开始？
那个叫苏晚晴的女人，似乎比他想象的，牵扯更广。
而这张工作介绍的纸条，是会成为一个机会，还是又一个漩涡的入口？
他收起纸条，面无表情地转身，重新走回那片属于他的、城市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