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顺利入园,生活似乎又回归了某种平静的节奏。但林凡深知,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奥丁·索尔森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这天下班后,林凡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前往城东物流园的工地。项目已进入地基施工阶段,巨大的打桩机轰鸣作响,工人们忙碌而有序。他戴着安全帽,在项目经理的陪同下巡视现场。夕阳的余晖给工地镀上一层金色,一切看起来都充满希望。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项目经理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变,快步走到林凡身边低语:“林总,刚接到通知,市安监和环保联合检查组明天要过来突击检查,点名要看我们的扬尘控制和噪音监测数据。”
林凡脚步一顿。突击检查并不罕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由市一级直接牵头、两个部门联合,且目标明确,就显得有些刻意了。他面上不动声色:“例行公事,配合好就是。数据都齐全吧?”
“齐全!我们的标准远超行业规范,叶总工那边部署的智能监测系统实时数据都能调取。”项目经理语气肯定,但眉宇间仍有一丝担忧,“只是……这个时机太巧了。”
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自己的事,不用慌。”他拿出手机,给楚月发了条信息:“姐,帮忙打听下,明天安监环保联合检查的牵头人是谁,什么背景。”
回城的路上,楚月的电话就来了,背景音嘈杂,显然还在队里:“打听清楚了,牵头的是安监局一个新提拔的副处长,姓孙,挺年轻的,据说是上面有人。环保那边派的是个老油条,姓钱。两人风格不一样,孙处比较较真,钱科嘛……呵呵,你懂的。”
林凡道了谢,心里有了底。这像是一次精准的“敲打”,力度不大,但恶心人,旨在干扰项目进度,消耗他的精力。手法依旧带着奥丁那种藏在规则缝隙里的阴险。
到家时,天已擦黑。院子里,阿桂正骑着他的小三轮车疯跑,苏晚晴在一旁笑着看他。看到林凡回来,阿桂立刻调转车头冲过来:“爸爸!看!阿桂快!”小家伙汗津津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林凡一把抱起儿子,在空中转了个圈,惹得阿桂咯咯大笑。工作的烦扰在这一刻被暂时驱散。
晚饭后,哄睡了阿桂,林凡在书房里拨通了几个电话。他没有试图去“疏通”或“打招呼”,而是让团队连夜准备一份远超常规要求的汇报材料,包括所有监测数据的原始记录、第三方认证报告、以及与国际最高标准对标的情况说明。同时,他让“隐线”开始调查那位孙副处长的背景,特别是他与“星河资本”或相关利益方是否存在任何间接关联。
第二天,联合检查组准时抵达工地。孙处长果然如楚月所说,年轻气盛,不苟言笑,检查极其细致,问题尖锐。钱科长则圆滑许多,话里话外暗示“按规定办,但也别太死板”。林凡亲自作陪,态度谦和,对答如流。当孙处长对一处临时堆土场的覆盖提出质疑时,林凡没有辩解,直接调出了该区域的全天候监控录像和颗粒物实时监测数据,证明完全符合审质优于标准。
检查持续了大半天。最终,孙处长挑不出实质性问题,只能在报告上签了字,但脸色不太好看。钱科长则打着哈哈:“林总这里做得是标杆啊,以后要多来学习学习。”
送走检查组,项目经理长舒一口气。林凡却眉头微蹙。这次检查虽顺利过关,但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如果对方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就算每次都能应对,也会不胜其烦,严重影响效率。
“隐线”的初步反馈来了:孙处长背景干净,提拔过程看似合规,但他的一位远房表舅,在“星河资本”控股的一家咨询公司担任顾问。线索依旧间接,却再次指向了那个熟悉的方向。
晚上,秦雪见和叶清音来家里做客。闲聊中,林凡看似随意地提了句最近检查多。叶清音推了推眼镜:“智能监测系统的数据可以尝试接入市里的环保云平台,主动公开,接受监督,反而能减少不必要的重复检查。” 秦雪见则轻声说:“安监局李局的夫人,有轻微的失眠症,一直在找我调理。下次复诊,我可以顺便聊聊过度检查对企业正常经营的困扰,当然,不会提具体项目。”
林凡心中一动。叶清音的建议是从技术层面建立信任,秦雪见则提供了更柔性的沟通渠道。都是更高明、更长远的方法,不同于直接的对抗。
他采纳了建议。一周后,“远航”主动将物流园项目的环保监测数据对接到市政平台,实时公开,赢得了相关部门的好评。秦雪见的一次“无意”间的闲聊,也似乎起到了效果,后续的检查明显规范了许多,少了些“针对性”。
这场小小的风波悄然平息。林凡没有动用任何非常规手段,而是凭借过硬的自身标准、技术优势和一点人际智慧,化解了麻烦。他感到一种成就感,不同于以往雷霆手段的快意,而是一种更沉稳、更持久的力量。
周末,林凡带阿桂去海边挖沙子。阿桂用小铲子奋力挖着一个“大城堡”,小脸晒得通红。林凡坐在旁边,看着儿子专注的样子,忽然觉得,应对奥丁的种种手段,就像陪阿桂堆沙堡。海浪会一次次冲过来,试图抹平努力,但只要基础扎实,每次冲垮后,都能更快地重建起来,甚至垒得更高。
“爸爸!帮忙!”阿桂举着沾满沙子的小手喊。
林凡笑着过去,和儿子一起挖起来。夕阳下,父子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看似平静,深处却潜流暗涌。但此刻,林凡心中一片宁静。他有信心,守护好眼前这片小小的沙堡,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