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喧嚣与暗流,似乎并未影响到陆远所在的那方小天地。在轻松“赢”下丹道之辩,又目睹了三师兄云阳那憨言融冰心的奇景后,他便回到了自己惯常待着的门槛旁,只是这次手中捧着的并非古籍,而是那枚被白辰随手放在木凳上、来自吴邪的血色玉简。
这玉简触手冰凉,材质非金非玉,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股属于吴邪的、霸道而偏执的化神气息。陆远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简表面那些缠绕的冤魂浮雕,眉头微蹙。他并非在感悟其中可能存在的功法或讯息,而是运转起《周天星衍术》,以其独有的推演感知,细细探查着这枚玉简更深层的东西。
师尊对此物似乎并不在意,但他总觉得,这枚作为吴邪寻来“敲门砖”的信物,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吴邪能凭借它与师尊的某种联系追踪至此,那其上是否还可能附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印记?
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着玉简表层那属于吴邪的、如同烈焰般灼目的气息烙印。过程并不轻松,化神修士留下的印记,即便只是随手为之,也蕴含着强大的法则力量,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反噬。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远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在《周天星衍术》的辅助下,他如同抽丝剥茧,渐渐穿透了那层狂暴的血煞外壳。
果然!
就在那吴邪的气息烙印之下,极其隐蔽的,几乎与玉简本身材质融为一体,若非他以周天星衍之术从能量流转的细微不谐处入手,根本无从察觉——那里,还潜藏着一道极其隐晦、阴冷、与吴邪那霸道气息截然不同的追踪印记!
这道印记手法极其高明,并非直接烙印,而是如同寄生般,依附在吴邪的印记之上,借助其力量隐藏自身,并悄无声息地向外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波动。这波动的指向……并非前院,也并非摇椅上的师尊,而是……后山!
陆远瞳孔微微一缩。
这道印记,绝非吴邪所留!其气息阴冷诡谲,带着一种宗门大派特有的、绵里藏针的意味,与血影宗那直来直去的血煞之功大相径庭。
是谁?为何要在这枚玉简上留下指向后山的追踪印记?后山……除了那片被师尊划为禁地的竹林,还有什么?
联想到吴雪儿之前透露的,关于其母上官浅浅可能藏身于此,以及程度可能是天一教卧底的讯息,一个清晰的脉络在陆远脑海中迅速成型。
程度!定然是他!他利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在这枚玉简上动了手脚,留下了这道指向上官浅浅藏身之处的印记!其目的,不言而喻!
陆远心中凛然,此事关乎重大,不仅涉及上官浅浅的安危,更可能将无敌门卷入与那天一教的纷争之中。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拿着那枚玉简,快步走到摇椅旁。
“师尊。”陆远低声唤道,将玉简递了过去,同时以传音入密之术,迅速将自己探查到的发现——那道隐藏的追踪印记,其属性、指向以及自己的推测,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白辰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他伸出手,随意地接过那枚玉简,在指尖把玩了一下,仿佛只是掂量一块普通的石头。
对于陆远汇报的、足以在外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同样是传音入密,只有陆远能听见:
“嗯,知道了。”
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陆远微微一怔,看着师尊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原本的些许紧张也瞬间消散无踪。他立刻明白了师尊的态度——静观其变,或者说……看戏。
“那弟子……”陆远试探着问道。
“该干嘛干嘛去。”白辰打断他,将玉简随手抛回给陆远,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看好戏,也是修行的一种。”
陆远接过玉简,看着师尊那仿佛随时会睡着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弟子明白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回到门槛旁坐下,将那枚蕴含着阴谋的玉简随意地放在脚边,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他甚至重新拿出了那本泛黄的古籍,优哉游哉地翻阅起来,只是那双看似专注于书页的眸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灵光。
他明白了师尊的意图。程度的阴谋,吴邪的偏执,天一教的追索……这一切,在师尊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而无敌门,便是这场戏的舞台。他们这些弟子,只需稳坐钓鱼台,看着那些跳梁小丑自己将戏码一步步推向高潮。
至于最终会如何收场?
陆远目光扫过不远处依旧在“刻苦”劈柴的云阳,以及青石上剑意愈发内敛的秦双儿,最后落回摇椅上那道慵懒的身影,心中一片平静。
有师尊在,这天,塌不下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如师尊所说,“看好戏”。同时,也要确保这场戏,不会出现任何超出预期的“意外”。他的神念,已然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着整个宗门,尤其是那后山的方向,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都休想逃过他的《周天星衍术》。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依旧在持续。但陆远知道,那隐藏在玉简之下的奸计已然暴露,程度的行动,恐怕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