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听闻女儿带来的消息,正在给一株君子兰洒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晶莹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但她并未像沈倾倾那般慌乱,只是略一停顿,便又恢复了匀速的浇灌,水流均匀地滋润着翠绿的叶片。
她一边细致地照顾着花,一边语气平和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过来人的通透与沉稳:
“虽说上次你们那场订婚宴,枭儿办得是声势浩大,满城皆知,给足了你排场和脸面。但说到底,你傅叔叔和傅阿姨当时远在国外,没能亲自到场主持见证,这在礼数上,终究是缺了一环。”
她轻轻转动花盆,让另一面也能晒到阳光,“私底下,难免会有一些眼皮子浅或者心思不正的人,借此嚼舌根,曲解成是你不受傅家公婆喜欢,所以他们才不出席。”
她放下精致的金属喷壶,拿起一旁的软布,轻轻擦拭着叶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睿智:
“如今他们既然回来了,这登门拜访,亲自与你我们会面,补全这最重要的礼数,是必然的事情。这不仅是对我们沈家的尊重,更是向所有人表明,傅家上下,对你这个未来儿媳,是极其满意和重视的。这是枭儿父母在为你正名,也是在为傅家的态度正名。”
分析完其中的深意,沈母才抬高了些声音,朝着厨房的方向吩咐道,语气从容不迫,却条理清晰:
“张妈,中午的饭菜准备得再丰盛些,挑些他们可能喜欢的口味,既要显出家常的温馨,也要有招待贵客的体面。再去库房取些顶级的血燕窝备着。另外,果盘和坚果盘也都换上最新鲜、最精致的,摆盘用心些。”
“知道咯,夫人!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保准妥妥当当的!”
张妈洪亮的声音立刻从厨房传来,伴随着一阵更加忙碌的锅碗瓢盆和走动声。
沈母这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沈父的电话,语气依旧平稳:
“老沈,傅钰和明月两口子一会儿就到家里来,你看能不能现在回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沈父显然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道:
“知道了,我这边正好没什么急事,现在就往回走。”
挂了电话,沈母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还愣在原地、似乎还在消化她刚才那番话的女儿,不由得失笑,轻轻推了她一下: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上楼去,换身得体大方的衣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难道要穿着这身家居服见你未来的公婆吗?”
“哦哦哦!对!换衣服!”
沈倾倾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身就像只受惊的小鹿,蹭蹭蹭地跑上了楼,木质楼梯发出急促的“咚咚”声。
看着女儿瞬间消失的背影,沈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低声笑骂了一句:
“这个疯丫头,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宠溺。
她自己也转身,开始仔细检查客厅的布置,确保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出沈家的待客之道和对这次会面的重视。
与此同时,张玄烨的公司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他一路压抑着怒气赶回公司,秘书早已将五位应聘者安排在会议室等候。
张玄烨甚至没来得及喝口水,便直接进入了面试环节。
当他坐在老板椅上,一份份翻阅那五个人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设计手稿时,原本阴郁烦躁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震惊与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些手稿,无论是创意的新颖度、对市场流行元素的把握,还是线条的流畅与结构的合理性,都远远超出了他公司之前那些设计师的水平!
甚至比他公司的前设计总监还要出色!
这才是真正有能力、有灵气的设计!
他公司里的那些人跟眼前这五份手稿一比,简直如同稚童涂鸦,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云泥之别!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仔细对比、斟酌了许久,最终留下了两份在他看来最具商业价值和艺术美感的作品。
他当场宣布,录用这两人,一个担任设计总监,一个担任副总监,希望他们能立刻投入工作,解决公司的燃眉之急。
处理完这迫在眉睫的人事问题,打发走新上任的总监、副总监和秘书,偌大的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张玄烨一个人。
刚才的兴奋如同潮水般退去,一股更深沉的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颓然地向后一靠,整个人瘫坐在宽大却冰冷的真皮老板椅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傅枭……他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男人的身影。
自己求而不得、焦头烂额的事情,对方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如此优质的人力资源,精准地解决他的“难题”。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这种深不可测的能量储备……他和傅枭之间的差距,根本已经不是“大”这个字能够形容的了,那简直是隔着天堑,是云泥之别,是蝼蚁与巨象的对比!
他抬起手,用力地揉着阵阵发痛的眉心,试图缓解那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和挫败感。
然而,屈辱和嫉妒如同最顽固的毒草,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他闭上眼,沈倾倾那张明艳动人、如今却对他冷若冰霜的脸庞再次清晰地浮现。
不,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傅枭能给她的一切,他张玄烨将来未必不能!只要……只要他能重新抓住沈倾倾的心,借助沈家甚至……说不定还能间接利用傅枭的资源……
他该怎么才能再次找到合适的借口,不着痕迹地接近她?那次“救命之恩”的牌已经打废了,他需要一个新的、更自然的契机……他的眼神在紧闭的眼皮下转动着,闪烁着不甘与算计的光芒。
他绝不会就此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