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乔站在天宇门口时，鞋底还沾着刚从花店带回来的玫瑰刺。他攥着手机的手心沁出薄汗，屏幕上是刚编辑好的消息：“小雨淅淅，晚上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这句话是他对着天宇昨天给的“邀约模板”改了三遍才定下来的，连标点符号都斟酌了许久——就这，还是练了二十分钟才敢按下发送键。
“天宇！开门！有好事！”他抬手拍门，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响里都透着藏不住的兴奋，“我刚用你教的‘模糊邀约法’给小雨淅淅发消息了！她回了个‘？’！这是不是有戏？！”
门“咔嗒”一声开了。天宇穿着件灰色连帽衫，手里还拿着块擦镜头的麂皮布，显然是在保养他那台老胶片机。“‘？’说明她好奇，但没明确答应。”他侧身让吕子乔进来，目光落在他攥皱的衬衫领口，“你跑过来的？喘成这样。”
“可不是嘛！”吕子乔冲进客厅，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拍，屏幕亮着，聊天框里“小雨淅淅”的头像旁边果然缀着个灰色的问号，“我怕她反悔，赶紧跑来问你下一步！是不是该用‘制造期待法’？就说‘去了就知道，保证惊喜’？”
他边说边在客厅里转圈，像头刚学会新把戏的小兽：“我跟你说，你教的‘细节关注法’太管用了！上次我提了句她朋友圈发的钢琴曲，她跟我聊了半小时！还有那个‘延迟回复术’，我掐着表等了十分钟才回消息，她居然主动问我‘在忙吗’——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天宇放下麂皮布，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管用就好。”
“何止管用！简直是神器！”吕子乔猛地停在他面前，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灯泡，“所以啊，天宇，你再教我几招进阶的呗？比如‘确定关系必杀技’，或者‘约会升温小技巧’——我感觉就差临门一脚了！”
他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急切：“你看啊，她回了‘？’，说明不反感；我再用‘期待法’吊吊胃口，见面时用‘肢体接触三步法’——你上次说的碰胳膊、扶肩膀、递外套，一步一步来，保准能成！”
天宇看着他倒背如流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抽屉里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当年师父教他手法时，也总说“别光记步骤，得懂为什么这么做”，可他那会儿急着上台表演，哪里听得进去，结果第一次登台就因为太机械，把鸽子变到了观众的汤碗里。
“子乔，”天宇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杯底与玻璃碰撞的轻响让吕子乔的兴奋劲儿淡了些，“这些技巧，你真的懂吗？”
“懂啊！”吕子乔脱口而出，“‘肢体接触三步法’是为了降低防备心，‘延迟回复’是为了不让对方觉得我黏人，‘模糊邀约’是给她留余地——这些你都教过我！”
“那你知道，为什么‘递外套’要在她打第三个喷嚏之后吗？”天宇追问，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吕子乔愣了愣：“不是……不是流程里写的吗？”
“是流程，但不止是流程。”天宇拿起桌上的苹果，用指尖在果皮上轻轻划着，“她打第一个喷嚏时，可能只是有点凉；第二个，是身体在提醒她添衣；第三个，才是真的觉得冷了。这时候递外套，是关心，不是任务。”
他把苹果切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吕子乔：“技巧是框架，但里面得填东西。你只记着‘三步法’，却没注意她今天穿了露脚踝的鞋，可能比平时更怕冷——这时候递外套，才是真的用对了地方。”
吕子乔捏着苹果的手指紧了紧，果皮被他掐出几道白痕。他想起刚才发消息时，光顾着掐表算时间，根本没看小雨淅淅的朋友圈——她早上发了张窗外下雨的照片，配文是“有点冷”。
“我……”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子乔，”天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能再教你新技巧了。”
吕子乔猛地抬头，眼里的兴奋瞬间褪去，只剩下错愕：“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你觉得我太笨了？”
“都不是。”天宇摇头，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是你太依赖技巧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我教你‘模糊邀约’，是让你给她留选择的余地，不是让你把‘吊胃口’当武器；教你‘延迟回复’，是让你别围着对方转，不是让你把‘冷漠’当套路。这些东西，用得好是关心，用不好，就是算计。”
吕子乔的肩膀垮了下来，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他想起自己为了练“反向赞美”，对着镜子练了五十遍“你这裙子颜色太跳，也就你能驾驭”，却没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那条裙子。
“可……可不用技巧，我怕搞砸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我以前没技巧的时候，跟她说话都结巴，送礼物也送不对……”
“搞砸很正常。”天宇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攥皱的衬衫领口，“我第一次给人变魔术，把扑克牌掉进了人碗里，对方笑了我半年，最后却成了朋友。搞砸了，至少知道哪里错了；总用技巧躲着，永远学不会怎么真的靠近。”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吕子乔的手机，点开聊天框，指着那个灰色的问号：“她问‘？’，不是在等你的‘惊喜’，是在等你说句实在的。你想想，她到底喜欢安静的地方，还是热闹的？是爱吃甜的，还是辣的？这些比‘进阶心法’有用多了。”
吕子乔看着屏幕上的问号，突然想起小雨淅淅上次说“那家咖啡馆的提拉米苏不错”，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他刚才光顾着琢磨“期待法”，居然把这事忘了。
“技巧是拐杖，能帮你走路，但不能替你走路。”天宇把手机递还给他，“你现在得试着把拐杖放下，哪怕走得慢点，晃点，至少是你自己在走。”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些，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吕子乔捏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他茫然的脸。他一直以为自己离“成功”只差几个技巧，却没想过，那些被他奉为“秘籍”的东西，反而把他和真心隔得更远了。
“我……我明白了。”他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那我……我先回去了。”
天宇点点头，没再留他。
吕子乔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时，突然顿住了。他掏出手机，删掉了编辑好的“保证惊喜”，重新敲了一行字：“听说你喜欢街角那家咖啡馆的提拉米苏，晚上一起去尝尝？雨大，我带伞接你。”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像是生锈的零件终于转开了。
天宇站在窗边，看着吕子乔撑着伞冲进雨里的背影，手里还捏着那块没擦完的麂皮布。他想起师父当年说的：“魔术最忌讳藏太多机关，心也一样，藏太多技巧，就装不下真心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吕子乔发来的消息：“她回‘好啊’了。谢了，天宇。”
天宇笑了笑，回了个“嗯”。窗外的雨还在下，梧桐叶被洗得发亮，像极了那些被技巧遮盖，却终于露出底色的真心——或许笨拙，却比任何套路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