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瞳”这个名字，彻底火了。
论坛上那个标题为“幽暗洞穴十连开！欧皇·皓降临！”的录屏帖子，被顶成了热帖第一。下面的回复盖了几万楼，刷新速度快得眼花缭乱。
“卧槽！这运气逆天了吧？开挂实锤！”
“楼上酸什么酸？录屏清清楚楚，人家就是欧！”
“影瞳大佬求好友！求带飞！”
“我赌五毛，绝对是官方亲儿子，来刺激消费的托儿！”
“有没有组团去幽暗洞穴沾欧气的？”
“查他Ip！举报一波！”
各种声音吵成一团，但没人把“影瞳”和现实里那个眼睛不好的沈皎洁联系起来。他独自在家，守着这个秘密。
沈皎洁一登录游戏，就感觉不对劲。之前设置拒收陌生消息，但世界频道刷他名字的滚动速度，快得让他那模糊的右眼都感觉晕。他传送到主城仓库区，刚站稳，身边就“唰唰唰”亮起一道道传送白光。几十个玩家瞬间把他围在中间，名字密密麻麻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
当前频道瞬间爆炸：
“影瞳大佬！真的是他！”
“大佬看我看我！求个好友位！”
“哥哥带带人家嘛~”
“卖号吗？高价收！”
“让开让开！点交易看看装备！”
鼠标点击声和交易申请提示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屏幕上的弹出窗口差点卡死他的老电脑。沈皎洁头皮发麻，赶紧操作角色，凭着记忆和那点可怜的光感，磕磕绊绊地挤开人群，躲进了角落里一个很少使用的旅店二楼。
世界终于清静了点。他喘了口气，耳机里传来老K冰冷的声音，言简意赅：“知名度过高。已成焦点。行动受限。”
麻烦很快找上门了。私聊频道亮起，是一个名叫“荣耀战狂”的玩家，来自服务器里排名前三的大公会“战神联盟”。口气很豪爽，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影瞳兄弟！久仰大名啊！首杀隐藏boSS，太牛了！我们‘战神联盟’公会，实力就不用多说了吧？全服顶尖！诚心邀请你加入！福利全服最好！副本产出优先分配！来了就是核心主力，资源倾斜！兄弟，考虑一下？”
沈皎洁看着那一长串话，心里有点乱。他不想加公会，太不自由，规矩多，还要参加集体活动，他现在这情况，根本适应不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回复：“谢谢看重，我先自己玩习惯了，暂时不想加公会。”
荣耀战狂很快回复，语气淡了点：“兄弟，不给面子？这游戏一个人玩不转的，后期副本、资源争夺，没公会寸步难行。你再考虑清楚，机会难得。”
话里隐隐带着威胁。沈皎洁没再回话，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种被逼迫的感觉很糟糕。
没过一会儿，又一个私聊亮起，是“暗夜蔷薇”公会的会长“紫罗兰”，声音是个听起来很温柔的女声：“影瞳小哥，恭喜首杀呀！太厉害了！我们‘暗夜蔷薇’公会氛围很好的，妹子多，大家一起玩很开心，没那么大压力哦。来我们这里吧？保证让你玩得舒服。”
沈皎洁还是婉拒了：“谢谢会长，我习惯一个人了，暂时没打算加公会。”
紫罗兰倒是没强求，客气地说了句“那好吧，随时欢迎改变主意哦”，就结束了对话。
但他没想到，真正的麻烦这才刚刚开始。
他像往常一样，想去拍卖行做点小买卖。最近“魔纹布”价格有点波动，他根据老K之前的训练，判断短期会小涨一波。他摸索着找到拍卖行，用低价挂出去了十组“魔纹布”。刚挂上去不到五秒，“叮”一声系统提示：您寄售的【魔纹布】已售出。
这么快？沈皎洁有点意外，但没多想。他又去收“硬甲皮”，找到个价格合适的卖家，刚点开交易窗口，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叫“快刀手”的玩家，直接对那卖家说：“我每组成交价多5银币，卖我！”
那卖家一看有更高价，立刻取消了和沈皎洁的交易，把皮卖给了“快刀手”。“快刀手”交易完，还在当前频道嘲讽了一句：“哼，欧皇？拍卖行是你家开的？想垄断？”
沈皎洁愣住了。他换了个地方，去收“元素之水”。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走到哪个拍卖行区域，总有几个名字眼熟的玩家若即若离地跟着他。他一靠近想交易的Npc或玩家，他们就立刻凑上来抬价抢货。他挂东西卖，只要价格有点利润空间，立刻就被秒拍，根本不给他囤积居奇的机会。
他明白了，这是被人盯上了。有公会或者商业团体在故意狙击他，不让他正常做生意。
老K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讥诮：“市场狙击。最低级的商业打压手段。你动了别人的蛋糕，断了别人的财路。”
沈皎洁心里憋着一股火，但又无可奈何。他试着换了个平时很少用的小号去操作。但小号没本金，信誉低，很难做成大宗的、有利可图的交易。小打小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更让他心烦的是，连日常任务和刷小副本都变得不顺畅。他去野外做采集任务，经常有陌生玩家故意引一大群主动攻击的怪物冲到他身边，然后瞬间下线或者跑掉，留下他被怪物围攻，差点死掉。去刷个五人小副本练级，随机匹配到的队友，也常有故意不清小怪、乱拉怪导致灭团，或者在boSS战时划水、甚至故意害死治疗的情况发生。虽然不能确定都是针对他，但频率明显不正常。
世界频道也开始出现一些阴阳怪气或者直接辱骂他的帖子。
“那个‘影瞳’，开挂狗不得好死！”
“听说他的装备都是骗小白的？”
“游戏公司干儿子，举报也没用！”
“欧皇？怕是内部号吧？”
说得有鼻子有眼，引得不少不明真相的玩家跟风嘲讽。林卿卿的“小月亮”傻乎乎地在世界频道跟人对骂：“你们胡说！影瞳哥哥是靠实力！你们就是嫉妒！” 结果引来更猛烈的攻击，被骂得狗血淋头。
沈皎洁默默关掉了世界频道，眼不见心不烦。他觉得很累，身心俱疲。出名一点也不好，带来的全是麻烦和恶意。他想起尹如月，如果她在，一定会轻声安慰他，帮他分担这些压力吧？心里一阵尖锐的抽痛。
林卿卿私聊他，气鼓鼓的：“影瞳哥哥！那些人太坏了！满嘴喷粪！你别理他们！我陪你做任务！”
沈皎洁回了个“嗯，没事”，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他心情很低落。
妈妈王桂芬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看他脸色苍白地坐在电脑前，揉着太阳穴，担心地问：“皎洁，咋了？脸色这么差？游戏不顺利？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
沈皎洁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妈，就是……游戏有点卡，玩着累。” 他不能告诉父母，他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正被人排挤、打压。
老K给了他新的指令：“暂停所有公开商业活动。规避直接竞争。转向材料精加工和跨服交易。利用信息差，避开当前服务器的主要视线。” 意思是让他别去拍卖行跟人抢货了，去学锻造、炼金这些生活技能，把低价材料做成半成品或者药水，赚加工费。或者，研究下怎么把东西拿到人少的新服务器或者别的服务器去卖。
沈皎洁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他打开生活技能界面，开始枯燥的冲级过程。看着那漫长的经验条和复杂的配方列表，他感到一阵无力。
就在这时，老K的话锋一转，语气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命令，而带着一点……引导？
“换个角度看。当下的困境，也是一种逼迫。迫使你从简单的低买高卖，转向产业链的更上游，接触更复杂的价值链。这需要系统性的知识支撑，而不仅仅是依赖直觉或小聪明。”
沈皎洁一愣。系统性知识？
老K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不确定的试探：“你失明之前……不是看过一些证券、金融投资方面的书籍吗？（沈皎洁心中巨震：老K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那些书里讲的价值投资、市场周期理论、风险对冲模型……其底层逻辑，与虚拟经济的运行规律是相通的。这个世界，不过是现实经济的一个简化缩影。”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谨慎地选择用词：“你的‘天赋’……如果仅仅用于追逐短期价差，投机取巧，就像手持一柄锋利的激光剑，却只用来砍柴。不仅是巨大的浪费，更因其显眼而招致危险。但如果，能将这种天赋，与系统的经济金融思维框架相结合……或许……能让你‘看’得更远，更清晰。甚至……存在一种可能性，帮助你超越当前的……视觉局限。”
“存在一种可能性……帮助你超越视觉局限？” 这句话像一道强烈的闪电，猛地劈中了沈皎洁！老K的意思是……学习这些知识，结合那种被误认为“金融直觉”的预知能力，有可能让他的眼睛……真的好起来？老K一直以为他的“天赋”是这种超强的商业直觉？所以建议他用系统知识去“驾驭”和“滋养”这种天赋，从而达到某种“疗愈”甚至“进化”的效果？
一股寒意瞬间从沈皎洁的脊梁骨窜上来！老K是这样想的，那么……顾明川呢？那个神秘的“灯塔”组织呢？他们是不是也都抱着同样的目的？他们都想掌控、研究或者利用这种他们所以为的“天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能力是能够“预知几秒后的未来”……这种近乎神棍的能力，会引来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秘密，必须死死守住！比失明本身更重要！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用略带疑惑的语气反问：“看那些证券书……对玩游戏真的有帮助吗？”
老K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试试看。将《神域》的拍卖行、物资流通、玩家行为，视为一个微型的股票市场。尝试理解其内在的供需本质和周期性规律，而不是仅仅追逐表面的价格波动。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沈皎洁沉默地打开生活技能界面，开始点击学习锻造配方。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游戏上。老K的话让他警醒，也像在黑暗中给了他一丝微弱却不同的光亮。或许……真的该把那些落满灰尘的金融书籍再捡起来看看？
就在这时，他放在电脑旁边的那台老旧手机，突然尖锐地、持续地响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长长的、完全陌生的国际长途号码。
沈皎洁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犹豫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熟悉却此刻无比抗拒听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前所未有的严肃：
“皎洁？是我，顾明川！我现在在国外，长话短说，你最近在《神域》里是不是太出风头了？‘他们’的监测系统……可能已经捕捉到你的异常数据了！你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