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瑶把那个叫铁蛋的小男孩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塞给他一颗水果糖,哄着他别闹。
然后才在谭啸天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有些紧张地放在膝盖上。
她低着头,声音更小了,带着难以掩饰的窘迫:“天哥,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我家……条件就这样,比较差,希望你别介意……”
谭啸天接过那杯温热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看着林诗瑶那副自卑又难过的样子,心里微微一软。
他放下杯子,语气平和地安慰道:“别这么说。这里挺好的,很安静,很有人情味。说实话,这里比我八岁以后住过的很多地方,都要好得多。”
“八岁以后?”林诗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在她看来,谭啸天是苏总的丈夫,身份尊贵,能力超群,应该从小就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才对。
谭啸天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童年。
“嗯,八岁以后。”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家里出事之后,我被送到国外……说是训练,其实就是被扔到了一个类似雇佣兵训练营的地方,自生自灭。”
他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林诗瑶的心上:
“那时候,训练不合格,被人用浸了盐水的皮鞭抽得皮开肉绽是家常便饭。”
“十几岁的年纪,就要跟成年人一样,去扛上百斤的麻袋,肩膀磨破了,结痂,再磨破。”
“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去放牛放羊,脚冻得没了知觉,有时候连双完整的鞋子都没有,只能用破布裹着。”
“每天的食物,经常只有两个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和一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带着馊味的剩菜汤……饿极了,连训练场边的草根都啃过……”
他说得很平淡,没有刻意渲染悲伤,但那些画面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林诗瑶眼前。
她想象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在异国他乡,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和饥饿,在寒冷和痛苦中挣扎求生……
这与她现在看到的,这个强大、自信、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她一直以为,像谭啸天这样的人,人生必定是一帆风顺,光彩夺目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如今的光鲜之下,竟然埋藏着如此惨痛和黑暗的过去。
听着听着,林诗瑶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
她心疼得无以复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受苦的小男孩,也为眼前这个将伤痛深藏的男人。
“对不起……天哥……对不起……”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道歉,“我不该问的……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伤心事的……对不起……”
巨大的同情和心疼让她一时失去了分寸,她下意识地轻轻将头靠在了谭啸天的肩膀上,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传来微凉的湿意。
谭啸天身体微微一僵,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往事会让林诗瑶反应这么大。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湿意,他心中那点因为被派来当司机而产生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推开她,反而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安慰道:
“都过去了,傻丫头。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比以前胖多了,也结实多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缓和这悲伤的气氛。
目光瞥见那个叫铁蛋的小男孩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谭啸天对着他笑了笑,招了招手:“铁蛋,过来,让大哥哥抱抱好不好?”
铁蛋嘴里含着糖,看了看谭啸天,又看了看靠在谭啸天肩膀上的林诗瑶,似乎有些犹豫。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
谭啸天弯下腰,轻松地将铁蛋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另一条腿上。
铁蛋身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和阳光的味道,软乎乎的。
“哟,还挺沉,小家伙吃得不错嘛。”谭啸天笑着逗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铁蛋被他逗得“咯咯”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害羞。
林诗瑶也抬起头,看着谭啸天笨拙却又温柔地抱着铁蛋,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忍不住破涕为笑。
这一刻,堂屋里悲伤的气氛被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伤感的温馨。
这个男人,既能承受炼狱般的苦难,也能流露出如此柔软的一面。
与此同时,后院那间烟熏火燎的小厨房里,气氛同样“热烈”。
刘菊花一边麻利地拔着鸡毛,一边压低声音,用胳膊肘碰了碰正在灶台前烧火的林海峰。
“哎,他爸,你看这小伙子……咋样?”刘菊花眼睛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一种名为“看女婿”的光芒。
林海峰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着他憨厚却带着笑意的脸:“还用说?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气度,那身板,开的那车……跟画里走出来似的。跟咱家瑶瑶站一块儿,那真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我这过来人,眼光准没错!”
“就是就是!”刘菊花连连点头。
林海峰随即又皱起眉头,带着一丝忧虑,“就是不知道……人家小伙子对咱家瑶瑶有没有那个意思?咱家这条件……怕是高攀不上啊。”
刘菊花却一副“我早就看透了”的表情,撇撇嘴:“你懂啥!没意思能大老远开车专门送她回来?还送到家门口?说什么苏总派的,我看就是借口!那苏总再体恤下属,还能让自家……咳咳,让这么重要的人专门当司机?我看呐,八成就是这谭小子自己对瑶瑶有意思,借着机会献殷勤呢!”
林海峰琢磨了一下,觉得老婆说得很有道理:“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