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水仪式的欢笑声还没散,李建军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蹲在渠底检查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湿滑的泥土,比周围的渠底要凉上几分。顺着湿痕往下摸,只见一块青石板的缝隙里,正缓缓渗出细小的水珠,水珠聚在石板下,积成了一小汪水洼,顺着渠底的坡度慢慢往坡下渗。
“爹!卫东哥!这里漏水!”李建军的声音带着急意,顺着水流传到渠头。正和老支书聊天的李大叔、赵卫东,还有围着石碑看名字的乡亲们,都赶紧往这边跑。赵卫东蹲下身,用手扒开石板边的泥土,缝隙里的渗水更明显了,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渠底的石头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怎么会漏水?之前检查的时候没发现啊。”陈老五皱着眉头,用铁锹轻轻敲了敲那块青石板,石板纹丝不动,看起来很结实,“难道是水泥没抹匀?”
春花也蹲下来看,小声说:“之前砌石板的时候,我看着刘叔抹了水泥的,怎么还会漏?”刘叔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水泥浆好像有点稀,我还以为没事,没想到……”
赵卫东站起身,沿着渠底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了两处细小的渗水点,都是在石板接缝的地方。“看来不止这一处,得仔细检查一遍,把所有漏点都找出来。”他回头对大伙说,“大家分开找,手里拿块干布,擦一擦渠底的石板,要是擦完还湿,就是漏点。”
乡亲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拿着干布擦石板,有的蹲在渠边观察水流,连小石头都拿着一块碎布,认真地擦着脚下的石板。不一会儿,又找出了三处漏点,都集中在渠身中段的石板接缝处,虽然渗水量不大,但要是长期漏水,不仅浪费水,还会把渠底的泥土泡软,时间长了,石板很可能会松动,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这可咋办?刚修好的渠就漏水,总不能把石板都拆了重砌吧?”王大伯急得直转圈,手里的铁锹在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要是拆了重砌,又得花不少时间,马上就要浇冬小麦了,耽误不起啊。”
陈老五也跟着发愁:“是啊,买水泥、沙子又得花钱,咱们修渠的钱都是凑的,哪还有余钱返工?”大伙都沉默了,看着渠底的漏点,脸上满是焦虑——谁也没想到,试水的时候会出这种事。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用拆,用黏土糊缝就行,老法子管用。”大伙回头一看,是草海来的周大爷,他今年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修渠的时候一直跟着帮忙搬石头,话不多,没想到这时候却开口了。
“黏土糊缝?”赵卫东眼前一亮,赶紧走过去,“周大爷,您说说,这法子咋弄?”
周大爷慢慢蹲下身,指着漏点说:“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爹修过草海的老水塘,那时候没水泥,就用黏土掺碎麦秸糊缝,水一点都不漏。这渠底的漏点是石板缝没封严,用黏土糊上,再夯实,比水泥还结实,还省钱。”
李大叔也想起了往事,点头说:“对,我小时候也见过我爷爷用这法子补水缸,把黏土和麦秸揉在一起,糊在缸缝里,真的不漏。就是不知道,这法子用在渠底行不行?”
“咋不行?”周大爷笑了笑,“水塘比渠底存水还多,都能用,这渠底肯定没问题。黏土要选黏性大的,最好是黄胶泥,掺上碎麦秸,揉得越匀越好,糊在漏点上,再用石头砸实,等黏土干了,就跟石头一样硬,水根本渗不出去。”
赵卫东赶紧说:“那咱们就用这法子!谁知道哪儿有黄胶泥?”
“村西头的老洼地有!”三秒立刻说道,“我上次去那儿挖野菜,看到过,全是黄胶泥,黏性特别大。”
“好!建军、狗蛋,你们去挖黄胶泥,多挖点,免得不够用。”赵卫东吩咐道,又转向春花,“春花,你去村里挨家问问,收点碎麦秸,越碎越好。”
“哎!”李建军、狗蛋扛起铁锹就往村西头跑,春花也拿着布袋,往村里走。周大爷则带着几个老人,在渠边找了块平整的地方,用石头垒了个小台子,准备等黏土、麦秸来了,就开始和泥。
半个时辰后,李建军、狗蛋拉着一板车黄胶泥回来了,胶泥湿漉漉的,泛着黄澄澄的光,还带着股泥土的腥气。春花也收了半布袋碎麦秸,都是乡亲们从家里的麦垛里筛出来的,细得像棉絮。
周大爷指挥着大伙把黄胶泥倒在台子上,又把碎麦秸撒在上面,比例大概是十份胶泥、两份麦秸。“开始揉!得把麦秸和胶泥揉匀,揉得越久,黏性越大。”他说着,率先脱下鞋子,光着脚踩在胶泥上,来回揉搓。胶泥沾在脚上,黑乎乎的,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乡亲们也跟着学,有的光脚踩,有的用铁锹拌,有的用手揉。李大叔的手上沾满了胶泥,他却笑着说:“多少年没干过这活了,小时候跟我爹揉泥补房,也是这样,浑身都是泥,还觉得好玩。”
赵卫东也挽起袖子,用手揉着胶泥,胶泥又黏又硬,揉了一会儿,胳膊就酸了。“这活还真费力气。”他喘着气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周大爷笑着说:“力气没白费,揉得越匀,糊上去越结实。你看,这样揉到麦秸都看不见了,就差不多了。”他拿起一把揉好的泥,捏成一团,往石头上一摔,泥团没碎,还粘在了石头上,确实很黏。
大伙赶紧加快速度,把胶泥和麦秸揉匀。小石头也想帮忙,却被周大爷拦住了:“你还小,力气不够,帮着递点水就行。”小石头点点头,拿着水壶,给大伙递水喝。
揉好泥,周大爷先走到一处漏点,用铁锹把漏点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又用布擦了擦石板缝,确保没有灰尘。“糊泥的时候,要把泥塞进缝里,塞实了,再在表面糊一层,抹平。”他说着,拿起一块揉好的泥,小心翼翼地塞进石板缝里,用手指把泥压实,再在表面糊上一层,用铁锹背抹平,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干过不少次。
赵卫东、李大叔也跟着学,把揉好的泥塞进漏点,再抹平、压实。陈老五一开始还担心这法子不管用,看着周大爷糊完一处漏点,用手摸了摸,泥很结实,他也赶紧拿起泥,学着糊起来。“没想到这老法子还挺讲究。”他一边糊,一边说。
春花和小芳则负责把揉好的泥递到大伙手里,还时不时用布擦一擦石板上的泥渍,让渠底看起来更整齐。“周大爷,您这法子是跟谁学的啊?太管用了。”春花好奇地问。
周大爷笑了笑,说:“跟我爹学的,他以前是草海的石匠,修水塘、补水渠,都是用这法子。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多好材料,全靠这些老法子过日子,没想到现在还能用得上。”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所有漏点都糊好了。糊好的泥呈浅黄色,和周围的石板颜色不太一样,却很平整,看不出明显的接缝。周大爷又带着大伙,用石头把糊好的泥砸了一遍,确保泥和石板粘得更紧。“等明天泥干了,咱们再放水试试,保证不漏。”他拍了拍手上的泥,自信地说。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乡亲们就来到了渠边,等着试水。赵卫东打开水闸,水流缓缓流进渠里,顺着渠底往下淌。大伙都围在之前的漏点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流过糊泥的地方,没有丝毫渗水,石板缝里干干的,一点湿痕都没有。
“真不漏了!”李建军兴奋地喊了起来,用手摸了摸糊泥的地方,泥已经干了,硬邦邦的,和石板粘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泥、哪里是石板。
陈老五也赶紧摸了摸,脸上露出了笑容:“老法子治新毛病,管用!早知道有这法子,当初就不用愁了,还省了不少钱。”
周大爷看着不漏水的渠底,也笑了:“这些老法子,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都是经验,有时候比新法子还管用。以后再遇到这种小漏点,就用这法子,省钱又省事。”
赵卫东点点头,对大伙说:“咱们把这法子记下来,以后两村修渠、补水塘,都能用。周大爷,谢谢您教我们这法子,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功夫。”
“谢啥!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周大爷摆摆手,笑着说。
中午的时候,乡亲们在渠边煮了一锅玉米粥,还蒸了红薯,邀请周大爷一起吃。大家坐在渠边,喝着热粥,吃着红薯,聊着老辈人的故事,聊着修渠的趣事,笑声在渠边回荡。
陈老五喝了一口粥,看着不漏水的水渠,感慨地说:“这渠修得不容易,有新法子,也有老法子,不管啥法子,管用就行。以后咱们护着这渠,就像护着自己的家一样,让它一直为咱们两村服务。”
“对!护着它!”大伙齐声说,声音响亮,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渠底,糊泥的地方泛着淡淡的光,和石板融为一体。水流顺畅地淌过渠底,没有一丝渗漏,流向草海,流向望海坡的庄稼地,也流向两村乡亲们充满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