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那番关于“星火非独燃”的宣告,如同在四合院这片近乎凝固的绝望冰湖中,投入了一块带着微弱温度的石子。涟漪虽小,却真实地荡开了,并在某些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再次陷入沉睡般的调息,但这一次,院内气氛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麻木感,被一种更加复杂的东西取代——依旧是浓郁的恐惧,是对未来的茫然,但在这底色之上,却顽强地滋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期盼”与“不甘”。
这变化并非立竿见影,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立刻理解或相信那遥不可及的“星火”。但对于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这些精于算计、习惯于在既有框架内寻找最大利益的人来说,何雨柱的话,无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计算变量”。
“外面的火苗…如果真的存在…”易中海背着手,在自家屋里踱步,浑浊的老眼深处闪烁着精光,“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劫数’…未必是必死之局?或许…有转圜的余地?甚至…能借此…” 他那颗习惯于寻找“大局”和“平衡”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如何利用外部情势稳固自身院内地位”的方向偏移。这份算计本身,就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活力”。
刘海中则挺着肚子,对着空屋子喃喃自语:“别的…火苗?那肯定也得有管事的吧?不知道那边是什么规矩…要是能联系上…” 他那几乎被恐惧磨平的官瘾,竟又蠢蠢欲动地冒出了头,虽然依旧虚幻,却让他那麻木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
阎埠贵更是直接拿出了他的小本本和算盘,推着眼镜,嘴里嘀嘀咕咕:“三处…假设每一处生存概率能提升百分之零点一,不,百分之零点零五…那综合来看…” 他那被“寂静”冻僵的算计能力,重新开始运转,哪怕算的是虚无缥缈的生存概率,也让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就连秦淮茹,在哄睡孩子后,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也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莫名地想起何雨柱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想起他说的“外面的火”…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念头浮现:“如果…如果真的还有别的地方…那雨水和柱子他们…是不是就不用扛得这么辛苦了?” 这份源于母性与同情的微弱牵挂,也让她的意念多了几分韧性。
许大茂躲在屋里,心里依旧骂骂咧咧,觉得何雨柱在吹牛忽悠人,但“不是唯一倒霉蛋”这个认知,还是让他那点“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思更加活跃了些,甚至开始琢磨万一真要跑路(虽然他也不知道能往哪跑)该带点什么…
贾张氏则依旧恐惧,但偶尔咒骂时,也会带上几句“外面那些挨千刀的怎么不先死”之类的话,将那恐惧部分转化为了对“外部竞争者”的莫名怨气。
这些变化,细微而杂乱,甚至很多是基于自私、算计或误解。但它们共同的特点是——“活跃”!是拒绝彻底沉寂的“思维活动”!
这些重新活跃起来的、带着各种杂质的念头,汇入“庭灵”,被何雨水敏感地捕捉到,并更加精妙地引导、梳理,化作一股虽然浑浊却更具“韧性”的念力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何雨柱体内。
这一次,何雨柱的吸收效率,明显提升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苏醒后,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恢复了一丝。更因为,这些念力中蕴含的那一丝丝“星火非独燃”的信念余韵,与他在昏迷中感知到的遥远共鸣,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同频共振”!
仿佛接收到的信号强度,因为发射端和接收端信念的一致,而被放大了!
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却并非用于直接修复那破损严重的“混沌秩序”核心——那需要的力量太过庞大,远非这点念力所能及。
他将绝大部分汲取来的力量,都投入到了对那初步成型的“混沌滤网”的…加固与“喂养” 上!
意识再次沉入那片微观战场。
“滤网”依旧灰蒙蒙,不断有细微粒子生灭,结构看起来依旧脆弱。但在得到了这批蕴含着“同频信念”的念力补充后,何雨柱能清晰地感觉到,其自我修复的速度,加快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而且,那层滤网与自身核心的连接,也似乎更加…“顺畅”了?
他尝试着,像昏迷中那样,主动引导一丝“终末之种”的侵蚀之力,冲击滤网。
“嗤…”
细微的摩擦感传来。滤网微微震颤,但在那新注入的、带有“共振”特性的念力支撑下,其稳定性明显比昏迷时自行运转要强上一线!并且,在承受冲击后,其自我修复的速度也更快!
有效!
何雨柱心中一定。他找到了在当前状态下,最有效的力量运用方式——优先保障“滤网”的稳固与成长!
只要“滤网”足够坚韧,能够将“终末之种”的侵蚀隔离在安全范围之外,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修复核心,恢复力量。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他不再分心他顾,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滤网”的维护与观察中。他像最耐心的工匠,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念力,修补着滤网上因持续侵蚀而产生的细微破损,并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推动滤网向着更厚实、结构更优化的方向…“生长”。
这个过程,枯燥而缓慢,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可能引发滤网的不稳定。但他乐此不疲。
时间,在这种专注的修复与微成长中,悄然流逝。
几天过去。
何雨柱依旧大部分时间处于静坐调息状态,但偶尔会睁开眼,喝点水,简单与何雨水交流几句。他的脸色不再像刚苏醒时那般死白,多了些许极淡的血色,气息也越发平稳。虽然距离恢复战斗力还遥遥无期,但至少,那令人担忧的、不断滑向死亡的趋势被彻底遏制住了。
院内居民们,在那日被何雨柱点燃一丝微末希望后,心态也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争吵、算计依旧,但少了些纯粹的绝望发泄,多了些…带着目的性的“活跃”。比如,易中海开始更积极地“调解”院内矛盾,试图彰显自己的“价值”;刘海中则时不时“视察”院落,寻找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以体现“领导责任”;阎埠贵算账算得更勤快了,甚至开始偷偷记录院内物资,美其名曰“未雨绸缪”…
这些行为在何雨柱看来或许可笑,但它们的的确确,让这座院子维持着一种低水平的、却至关重要的“人间烟火气”,为“庭灵”提供了持续不断的、充满“活性”的念力来源。
然而,就在这看似缓慢向好之际,那源自宇宙根基的“寂静化”侵蚀,并未停止,反而…以一种更加潜移默化、却无孔不入的方式,加剧着。
这一日,午后。
阳光透过似乎比往日更加稀薄、带着一丝灰白质感的云层,有气无力地洒在院子里。何雨水正为何雨柱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突然,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好像…特别‘安静’?”她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道。
何雨柱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院落。
确实…“安静”了。
不是没有声音。易中海和刘海中为了后院堆放的几块旧砖头该归谁管正低声争执;阎埠贵的算盘声噼啪作响;秦淮茹在呵斥到处乱跑的槐花;甚至能听到胡同外隐约传来的、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声…
声音都在。
但…这些声音,仿佛失去了某种…“质感”?失去了那种鲜活的、刺耳的、能挑动人情绪的“劲儿”。易中海和刘海中争吵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像是念台词;阎埠贵的算盘声,也失去了往日的急促感,变得有些…呆板?连秦淮茹呵斥孩子的声音,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和…“例行公事” 的味道。
不仅仅是声音。
连院里的色彩,似乎也…黯淡了一层?那老槐树的叶子,绿得不那么鲜亮了;墙头的枯草,黄得有些发灰;甚至连天空那点可怜的阳光,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尘埃,显得…“旧” 了。
一种无形的、弥散在空气中每一个分子的…“倦怠” 与…“意兴阑珊”,如同缓慢弥漫的毒气,正在悄无声息地,剥夺着这个世界…“生动”的权利。
何雨柱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不是攻击,这是…“环境改造”的深化!是那宇宙规则“寂静化”倾斜,已经渗透到了物质与能量的更细微层面,开始直接影响感知与情绪!
他立刻内视自身。
果然!
那“混沌滤网”的运转,似乎也受到了一丝影响!其自我修复和微成长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一丝!就仿佛…维持它运转所需的“底层能量”或者说…“环境活性”,正在被缓慢抽走!
而外部汇入的众生念力,其“质量”也在下降!虽然那些算计、争吵的念头依旧存在,但其核心的那点“不甘”与“活跃”的韧劲,正在被这种无处不在的“倦怠感”…侵蚀、软化!
照这样下去,不需要“终末之种”再次爆发,也不需要“寂静之眸”亲自降临,光是这日益“沉寂”的环境,就能慢慢磨灭掉院内刚刚重新燃起的那点微弱心气,磨灭掉“庭灵”,最终…让他何雨柱失去力量来源,那“滤网”也将因得不到补充而逐渐失效,被“终末之种”彻底吞噬!
危机,以另一种更加阴险、更加无可抵御的方式,迫近了!
必须想办法对抗这种环境层面的侵蚀!
何雨柱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内众人。他看到易中海和刘海中那越来越显得“敷衍”的争吵,看到阎埠贵打算盘时那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神,看到秦淮茹脸上那越来越浓的麻木…
他知道,普通的鼓励和那遥不可及的“星火”消息,在这种直接作用于情绪和感知的环境侵蚀面前,效果会越来越差。
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需要能穿透这层“倦怠”薄纱的…极致的情感爆发!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后院那几块引发易中海和刘海中争执的旧砖头上,又扫过阎埠贵那噼啪作响却毫无活力的算盘,一个念头迅速成型。
他轻轻对何雨水说了几句话。
何雨水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没有走向正在争吵的易中海和刘海中,而是…径直走向了正在自家门口,就着一点咸菜啃窝头的——许大茂!
“许大茂!”何雨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这片“倦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许大茂正食不知味地嚼着窝头,满心都是对这鬼日子和何雨柱的怨气,闻言吓了一跳,差点噎住,没好气地抬起头:“干…干嘛?”
院内其他人的目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吸引,纷纷望了过来。连易中海和刘海中都暂时停止了那干巴巴的争吵。
何雨水走到许大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后院那几块砖头,是你昨天半夜偷偷从胡同口垃圾堆那边搬回来的吧?”
这话一出,许大茂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闪烁:“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那砖头…那砖头本来就是…”
“本来是什么?”何雨水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一点,“我昨天起夜,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看那堆垃圾没人要,想捡回来以后垒鸡窝或者干点啥!是不是?”
许大茂被当面戳穿,脸上挂不住了,尤其是看到易中海、刘海中等人投来的怀疑目光,顿时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何雨水!你少血口喷人!我许大茂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吗?那砖头就是我之前放在那的!”
“你之前放的?放在垃圾堆里?”何雨水寸步不让,语速加快,“二大爷,一大爷,你们评评理!有把自家砖头放垃圾堆的吗?”
易中海和刘海中被点名,下意识地就想和稀泥,但那股弥漫的“倦怠感”让他们连开口的欲望都弱了几分,张了张嘴,没立刻说话。
而何雨水这话,却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许大茂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上!尤其是在这种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环境下,这点被当众揭穿的“小偷小摸”,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被羞辱的暴怒!
“何雨水!你别以为你哥醒了你就了不起了!”许大茂指着何雨水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利,“我告诉你!那砖头就是我的!你管我放哪儿!你再胡说八道,我…我跟你没完!”
他这激烈的反应,与周围那一片“倦怠”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投入了一块滚烫的石头!
那弥漫的、消磨意志的“沉寂”感,竟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气”的愤怒…短暂地…冲开了一道口子!
院内其他人,那被“倦怠”麻木的神经,似乎也被这熟悉的、充满市井气息的激烈冲突…刺激得…活泛了一下?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重新有了点算计的光。
易中海皱了皱眉,觉得许大茂反应过激,有失体统。
刘海中则下意识地挺了挺肚子,觉得这是自己出面“主持公道”的机会。
连秦淮茹,都暂时忘了自身的疲惫,有些紧张地看着这场突然升级的冲突。
而何雨柱,在那许大茂暴怒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汇入体内的众生念力中,那属于“愤怒”、“不服”、“争执”的“活性”成分,陡然增强了!并且,这股力量在融入“混沌滤网”时,对其抵抗环境侵蚀的效果,似乎也有微弱的…提升?
以情绪之火,对抗环境之寂!
虽然这火焰,是由负面情绪点燃的。
何雨柱靠在树干上,闭着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有效…但这条路,同样遍布荆棘。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气得跳脚的许大茂,以及挡在他身前、毫不退缩的何雨水,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压下所有嘈杂的力量:
“几块…砖头…而已。”
“吵什么…”
“想要…拿去便是…”
他这话,看似息事宁人,却如同在许大茂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瓢油!
什么叫“想要拿去便是”?这不坐实了他许大茂偷拿砖头吗?!这傻柱,昏迷一趟醒来,更他妈气人了!
“傻柱!你!”许大茂气得浑身发抖,想要破口大骂,却在接触到何雨柱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异色眼眸时,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骂不出来了。
一场风波,看似被何雨柱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但院内那粘稠的“倦怠”感,确实被这场短暂的、充满“人气”的冲突冲淡了不少。众人心思各异,但那麻木的眼神里,终究是重新有了一点…“波动”。
何雨水走回何雨柱身边,低声道:“哥…”
何雨柱微微颔首,示意她做得对。他重新闭上眼,继续引导着那刚刚被“激活”的念力,加固着“滤网”,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环境侵蚀。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要维持院内的“烟火气”,还要时不时地…主动制造一些“波澜”,来对抗这日益加深的“寂静”。
这座四合院,这座“变量”的孤岛,在抵御外部毁灭威胁的同时,也必将陷入一场与内部人性阴暗面以及环境消磨的…永无止境的残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