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后山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何雨水拉着林晚,身形几个闪烁,便已远离了那片刚刚经历传承与惊变的古刹山林,出现在数十里外一处荒废的砖窑之中。窑洞内阴暗潮湿,只有从破损的顶棚投下的几缕天光,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两人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融入了这片废墟的阴影。何雨水青金色的眼眸紧闭,并非休息,而是将刚刚获得的“源火之钥”的力量与自身感知结合,以前所未有的精度和广度,扫描着以潭柘寺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的那股冰冷“筛查”波动。
那波动如同无形的瘟疫,源自某种她暂时无法完全解析的高维技术,它并不粗暴地破坏,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密的、渗透式的方式,扫描、分析、标记着范围内一切超出“基准模型”的“变量”。能量反应、规则异常、甚至是个体意识中过于强烈的“不确定性”或“反抗意志”,都可能成为它锁定的目标。
“它们在……建立档案。”何雨水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在林晚脑海中响起,“这不是单纯的追杀,更像是一种……系统性的‘除草’和‘驯化’。父亲说的‘筛选’,恐怕就是指这个。地球,已经被它们视为一个需要‘清理’和‘规范’的试验场了。”
林晚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她手腕上的规则感应器虽然不再剧烈震动,但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麻痒感,提醒着她无处不在的监视与危险。“那我们怎么办?它们会不会找到‘归乡’?”
提到“归乡”,何雨水的心猛地一沉!她获得“源火之钥”时引发的能量波动不小,虽然及时遁走,但难保没有被捕捉到大致方向。而“归乡”基地此刻正面临“织网者”主力的围攻,雷栋他们……
她必须立刻确认“归乡”的情况!
“我需要连接‘归乡’的锚点。”何雨水对林晚快速说道,“你为我护法,注意任何靠近此地的异常。”
说完,她不再犹豫,盘膝坐下,青光凝聚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仿佛要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建立连接。她双手在胸前结印,眉心处,那融入的“源火之钥”散发出温暖而稳定的金芒,与她自身青金色的灵光交织。她不再仅仅依靠自身力量,而是以“源火”为引,尝试沟通那株在“归乡”支撑天地、与她本源相连的巨树!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遍布监听的电波中发送一段绝密信息,稍有不慎,不仅会暴露自身,更可能将毁灭引向“归乡”。
她的意识沿着那玄妙的血脉与规则连接,跨越了无尽的空间阻隔,穿透了维度壁垒,艰难地向着“归乡”的方向延伸……
……
无序深渊,“归乡”基地。
青金色的“太阳”光芒已然不复之前的柔和,变得如同搏动的心脏般,时而炽烈,时而黯淡。基地外围,那层由巨树领域和防御体系构成的护盾,此刻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艘庞大的“织网者”“扼杀者”级主力战舰,悬浮在基地之外,其舰体上无数尖锐的几何结构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喷射出毁灭性的暗红色能量洪流,如同巨锤,一次次狠狠砸在护盾之上,激起漫天荡漾的能量涟漪!
更有无数小型的、如同金属跳蚤般的“织网者”攻击艇,如同附骨之疽,围绕着护盾疯狂撕咬,它们发射出带有规则腐蚀特性的光束和孢子,不断削弱、污染着护盾的结构。
护盾之内,临时指挥中心已然是一片狼藉,电火花不时从破损的线路中迸射出来。雷栋脸上沾着油污,军装破损多处,但他依旧如同钉死在指挥席上,嘶哑的吼声透过内部通讯,传递到每一个仍在奋战的船员耳中:
“左翼三号能量节点过载!工程组顶上去!用备用电容强行续接!”
“防空阵列不要停!把这些该死的跳蚤给我打下来!”
“护盾集中能量到正面!扛住那艘大家伙的主炮齐射!”
他的命令依旧精准,但任谁都看得出,形势已然岌岌可危。护盾的能量读数如同雪崩般下跌,多处防御节点被彻底摧毁,基地内部也出现了不少伤亡。那株支撑天地的巨树,其枝叶也在攻击的余波中剧烈摇曳,光芒明灭不定。
“指挥官!护盾强度剩余不足百分之十五!最多还能支撑一次主力舰的全力齐射!”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雷栋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艘如同死神般的“扼杀者”战舰,看着它舰首那再次开始凝聚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难道……真的要守不住了吗?柱子用命换来的家园,就要毁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株一直承受着攻击余波的巨树,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金色光辉!这光芒并非源自防御,而是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暖而熟悉的共鸣!
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甘泉般,瞬间流淌过雷栋和所有坚守者的心田:
“雷叔叔……坚持住……”
“我已获得‘源火’……”
“正在……定位……支援……”
是雨水!是雨水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联系,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火堆注入了新的氧气!所有人在一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雨水同志!她成功了!”雷栋精神大振,怒吼道,“都听到了吗?援军就在路上!给老子顶住!为了柱子!为了雨水!为了‘归乡’!”
“为了‘归乡’!”残存的船员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原本低落的士气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与此同时,那株巨树仿佛被何雨水的意念注入了新的活力,其根系更加深入地扎入虚无,疯狂汲取着深渊中的能量,青金色的护盾光芒骤然稳定、凝实了许多,虽然依旧在“扼杀者”的炮火下剧烈震荡,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欲坠!
“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注入!护盾稳定性提升百分之三十!”“扼杀者”战舰内,冰冷的警报响起。
那艘主力战舰的攻势明显出现了一丝迟滞,似乎在进行重新评估。何雨水这跨越时空的支援,虽然无法直接扭转战局,却成功地为“归乡”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
地球,废弃砖窑内。
何雨水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维持这种超远距离的精准连接和能量输送,对她而言消耗巨大,尤其是刚刚获得“源火”尚未完全磨合。但她青金色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坚定。
她“看”到了“归乡”的惨烈,也“听”到了雷栋和船员们绝境中的呐喊。家园还在坚守,她绝不能倒下!
“雨水小姐,你没事吧?”林晚担忧地看着她。
“无妨。”何雨水缓缓收回意念,连接暂时中断。她需要节省力量,应对地球这边更迫在眉睫的危机。“‘归乡’暂时稳住了,但情况依然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哥哥,他是父亲口中的‘变量核心’,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四九城的方向。那里,是她和哥哥共同的家,那座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四合院。
“我们去南锣鼓巷,95号院。”
两人再次动用短距离空间跳跃,避开可能存在的监视节点,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四九城内。街道上,依旧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景象,自行车铃铛作响,人们穿着朴素的衣服,脸上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混合着希望与迷茫的神情。但何雨水却能清晰地“看”到,那无形的“筛查”波动,如同细微的电流,在城市的空气中弥漫,扫描着每一个行人,每一栋建筑。
她们如同两滴水,融入了人流,向着记忆中的那个大院走去。
越是靠近南锣鼓巷,何雨水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就越是强烈。不仅仅是因为即将回到故居,更因为……她感觉到,在那片区域,空间的规则结构,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隐晦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褶皱”或者说“伤痕”?
那感觉,并非“织网者”的冰冷秩序,也不同于“源火”的温暖定义,而是一种……更加混乱、更加原始,仿佛曾被某种强大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强行撕裂又勉强弥合后留下的……“疤痕”!
当她终于站在南锣鼓巷95号院那熟悉的朱红大门前时,这种感知达到了顶峰!
眼前的四合院,看似与记忆中没有太大区别,青砖灰瓦,岁月静好。但在何雨水青金色的视野中,这座院落的核心,尤其是曾经她和哥哥居住的那几间屋子所在的位置,空间的规则脉络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螺旋状的扭曲和黯淡!仿佛那里的时空,曾被人以蛮力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又被某种力量粗糙地“填补”了上去!
这种“伤痕”……这种感觉……
何雨水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这痕迹……这残留的、微弱到极致却本质极高的规则波动……与她当初在“归墟之眼”外,哥哥何雨柱燃烧自我、化作“可能性”之光时,最后爆发的力量波动……何其相似?!
难道……难道哥哥他……不仅仅是在“归墟之眼”牺牲?他的力量,或者说他引发的“变量”,其影响……竟然穿透了时空,波及到了……这里?!波及到了他们最初的家?!
她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着的、仿佛承载了太多过往的朱红大门。
院内,熟悉的格局映入眼帘,但那种萦绕不散的、诡异的时空“伤痕”感,却如同冰冷的针,刺痛着她的感知。
也就在她踏入院门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存在于院落核心的、螺旋状的时空“伤痕”,仿佛被她的到来所引动,猛地亮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混沌光芒!
光芒之中,一个极其模糊、仿佛由无数记忆碎片和执念凝聚而成的、穿着厨师服的熟悉背影,一闪而逝!
“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