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银河系,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
何雨水的声音在“星槎”舰桥内回荡,空灵依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将之前弥漫的些许迷茫与不确定彻底击碎。主屏幕上,星图急速缩放、切换,最终定格在那片对于浩瀚宇宙而言堪称“偏远乡村”的螺旋状星域。一颗蔚蓝色的、在漆黑绒布上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无比醒目的星球,被高亮标记出来。
林晚看着那颗熟悉的星球影像,一时间有些恍惚。地球……那个她曾经生活、以为就是整个世界的故乡,此刻在星图上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至关重要。
“地球……那里真的有另一把钥匙吗?”她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对命运奇妙的感叹。
“根据‘摇篮’最后的回响,可能性极高。”何雨水青金色的眼眸凝视着那颗蓝色星球,指尖在控制台上划过,调出了一系列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航线参数和能量模型,“父亲……步青云,他将‘源火之钥’带去了那里。我们必须在他可能彻底消散,或是钥匙被‘织网者’发现之前,找到它。”
她的语气平静,但林晚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那是得知父亲真实身份与使命后的震撼,是对至亲下落不明的担忧,更是对肩上重任愈发清晰的认知。
“可是……银河系距离我们现在的坐标……”林晚看着星图上那几乎横跨了已知宇宙四分之一的恐怖距离,感觉一阵窒息。以“星槎”的常规航行速度,就算不眠不休,恐怕也要耗费以万年为单位的时间。
“常规航行自然不行。”何雨水微微摇头,“我们需要进行一次……超远程维度迁跃。”
“维度迁跃?”林晚对这个词汇感到陌生而敬畏。
“可以理解为,在不同维度层面之间寻找‘捷径’。”何雨水解释道,同时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青金色的光流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与“星槎”的控制系统深度融合,“宇宙并非只有我们感知到的这一层空间结构。在更高的维度,或者某些规则稀薄的‘夹缝’区域,空间的距离概念会变得模糊甚至失效。利用‘定义’权柄和‘星槎’的特殊构造,我们可以尝试强行打开一条通往目标星域附近维度‘褶皱’的通道,实现跨越式的航行。”
她一边说着,舰桥中央投射出一个更加复杂、充满了扭曲几何线条和多重叠影的虚拟模型。那代表着即将进行的迁跃路径——并非一条直线,而是一条在不断变幻、仿佛在无数层透明薄膜之间穿行的诡异轨迹。
“但是,风险极高。”何雨水的语气凝重起来,“维度夹缝中充斥着未知的规则乱流和高维能量风暴,一旦导航失误或护盾强度不足,我们可能会被永远放逐在维度间隙,或者被狂暴的规则撕成碎片。而且,如此大规模的维度操作,很可能会引起‘织网者’更深层次的警觉。”
她看向林晚:“这次迁跃,我需要全身心投入,无法分神操控舰船和应对外界干扰。林晚,‘星槎’的常规操控和内部稳定,就交给你了。同时,用你的天赋,全力感知迁跃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任何细微的规则失衡或潜在危险,及时预警。”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此重大的责任!但她看着何雨水那信任而坚定的目光,想起“归乡”基地的危机,想起何雨柱先生沉寂的火种,一股勇气油然而生。她用力点头,清澈的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我明白!我会尽全力的!”
“很好。”何雨水不再多言,青光凝聚的身影在操控席上盘膝虚坐,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记,周身青金色的光芒大盛,与整个“星槎”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舰体外壳上那些隐匿符文和能量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亮起,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启动‘织梦者’协议……锁定目标维度坐标……开始构建迁跃通道……”
随着何雨水的意念,舰首前方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折叠,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在揉捏着现实。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的漩涡状入口,被强行撕裂开来!入口之外,不再是熟悉的混沌景象,而是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不断流淌变幻的维度乱流!
“通道稳定!迁跃……开始!”
“星槎”引擎发出超越极限的咆哮,舰身化作一道流线型的青金色光芒,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那个幽蓝色的漩涡入口!
轰!!!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而冰冷的胶质,又仿佛在亿万种不同规则的挤压下被强行拉伸、变形。舰桥内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扭曲,常规的物理感官彻底失效。林晚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从身体里抽离出去,无数混乱的、毫无逻辑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她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抓住操控杆,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念,维持着对“星槎”基础系统状态的监控。
同时,她强迫自己进入那种独特的感知状态,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周围规则“质地”的体会中。
她“听”到了!那不再是混沌中的“不和谐音”,而是亿万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如同破碎的玻璃般互相摩擦、碰撞、湮灭产生的、足以令任何理智存在疯狂的“维度噪音”!在这片噪音的海洋中,她努力分辨着那些代表着通道结构不稳定、能量风暴酝酿或是未知高维生物靠近的“尖锐杂音”!
“右后方……三十度……规则结构……出现……裂痕!”
“正上方……有……巨大的……‘阴影’……在靠近……能量反应……未知!”
“引擎输出……频率……与左侧维度膜……产生……共振……需要……微调!”
她断断续续地、凭借着本能发出预警。每一次预警,悬浮在中央的何雨水周身光芒便会相应闪烁,操控着“星槎”做出极其精妙而惊险的规避或调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沸腾的油锅中穿行。
迁跃的过程漫长而煎熬,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林晚的精神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但她始终没有放弃感知,没有松开握着操控杆的手。
何雨水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维持如此超远程的维度通道,对抗维度乱流的侵蚀,精准操控“星槎”在无数危险缝隙中穿梭,这对她刚刚苏醒不久的力量而言,是极其严峻的考验。她青金色的身影甚至都显得有些虚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晚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维度噪音彻底淹没时——
前方那流淌变幻的诡异景象骤然消失!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宇宙空间的“坚实”感重新回归!
“星槎”猛地从另一个幽蓝色的漩涡出口中挣脱出来,如同跃出海面的飞鱼,重新出现在了物质宇宙之中。
舰桥内的扭曲景象迅速恢复正常。主屏幕上,熟悉的星空背景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星图的中央,赫然是那片令林晚魂牵梦绕的、由无数恒星组成的巨大漩涡——银河系!
他们成功了!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抵达了银河系的外围!
“成……成功了……”林晚脱力般瘫软在座位上,大口喘息着,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带着泪光的笑容。
何雨水的身影也微微晃动了一下,青光略显黯淡,但那双青金色的眼眸,却无比明亮地锁定了银河系旋臂上某个毫不起眼的点位——太阳系。
“我们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接近目标的锐利,“接下来,是最后一段航程,也是……可能最危险的一段。”
她调出太阳系的星图,目光扫过那颗熟悉的黄色恒星,以及围绕着它运行的第三颗岩石行星。
“‘织网者’的触角,很可能也已经伸到了这里。我们必须小心。”
“星槎”再次启动引擎,这一次,是以相对常规的曲速航行,悄无声息地向着太阳系内部潜入。
越是靠近太阳系,何雨水的眉头蹙得越紧。她的感知中,这片星域的空间结构,似乎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但却让她感到不安的“痕迹”。那并非“织网者”那种冰冷秩序的破坏性能量,而是另一种……更加隐晦、更加古老,仿佛与这片星空本身融为一体的……监视感?
她没有声张,只是更加提升了警惕。
当“星槎”终于穿越柯伊伯带,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清晰地出现在观测窗前时,无论是何雨水还是林晚,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家园,就在眼前。
但何雨水敏锐地注意到,在地球外围的轨道上,除了那些属于这个时代人类文明的、简陋的人造卫星之外,还漂浮着一些……极其微小、几乎与太空尘埃无异,但结构却充满了非自然雕琢痕迹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颗粒”。
它们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这颗星球。
“看来,‘客人’……比我们到得更早。”何雨水的声音冰冷。
她没有直接驾驶“星槎”进入地球大气层,而是操控舰船,悄然靠近了月球背面,选择了一处巨大的环形山作为临时隐蔽点。
“我们步行下去。”何雨水做出了决定,“‘星槎’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我们需要融入那个世界,暗中寻找父亲和‘源火之钥’的线索。”
她看向林晚:“准备好回到……‘过去’了吗?”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颗熟悉的蓝色星球,看着那上面依稀可见的各大洲轮廓,用力点了点头。近乡情怯,但更多的是一种使命感。
何雨水青光流转,身形开始发生变化,那神圣非人的光辉逐渐内敛,最终化为了一个穿着这个时代(20世纪50年代末)常见女性服饰、容貌清丽绝伦、却与原本何雨水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如星海。
她也为林晚准备了一套符合时代的衣物。
两人离开“星槎”,何雨水挥手间,一层强大的隐匿力场将整艘舰船笼罩,使其与月球背景彻底融为一体。
她们站在荒凉的月面上,抬头望向那颗悬挂在黑色天鹅绒幕布上的、美丽的蓝色星球。
脚下,是父辈曾经踏足并隐藏了终极秘密的土地。
前方,是迷雾重重、强敌环伺的归乡之路。
何雨水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青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地球的蔚蓝。
“父亲,哥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