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并非刺目,而是一种温润、恒定,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坚韧意蕴的青金色。它从何雨水指尖所点的虚无中渗透而出,初时如豆,旋即缓缓扩散,勾勒出一个约莫一人高的椭圆形光茧轮廓。光茧表面,无数细密、繁复、充满几何美感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散发出与何雨水感应到的“青桐”技术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波动。
而就在这青金光茧的核心,一道虚幻、近乎透明,却眉眼清晰、带着深深疲惫与欣慰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剑眉星目,面容坚毅,眉宇间带着常年钻研留下的深刻痕迹,以及一种为信念付出一切的决然。正是那张在何雨水记忆中已然有些模糊,却又深刻于灵魂深处的面容——何大清!
“父…亲?!”
何雨水瞳孔骤缩,饶是以她如今的心境修为,在这一刻也不禁心神剧震,失声惊呼。周身的混沌秩序场都因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泛起涟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循着那微弱的痕迹,最终找到的,并非实体,甚至不是完整的魂魄,而是一缕残存于此的意志烙印!
老周等人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光茧中那道虚幻的身影。这位传说中的天才研究员,“龙雀”曾经的核心人物,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这万物终结之地!
光茧中的何大清虚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何雨水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惊喜,有愧疚,有欣慰,更有一种看到传承与希望的释然。他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但一道清晰而带着无尽沧桑感的意念,却直接响彻在何雨水,以及靠近的老周等人心间:
“雨水…我的孩子…还有,‘龙雀’的战士们…你们…终于来了。”
他的意念断断续续,显得极其虚弱,仿佛随时可能消散,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
“父亲!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何雨水急切地上前一步,混沌之气下意识地想要渡过去,稳固那道虚影,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无法对那由纯粹意志和青金光茧构成的虚影产生任何影响。
“不必白费力气了,孩子。”何大清的意念带着一丝温和的阻止,“这并非我的魂魄,只是我借助‘青桐核心’碎片,于此地强行滞留的一缕执念烙印,与这归墟死寂法则对抗至今,早已是强弩之末,能看到你…看到你成长至此,我已无憾。”
他顿了顿,虚幻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星槎,望向外界那无尽的黑暗与破碎:“时间不多,听我说…”
“此地,确为‘归墟之眼’,亦是‘圣骸’沉睡…或者说,被封印之地。但封印,早已在漫长岁月中磨损、松动。‘净世’那群疯子,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我当年并非失踪,而是察觉到了封印异动,不得不来。‘青桐’技术的终极使命,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守护,而是…‘补天’!”他的意念中透出无比的凝重,“以‘青桐’为基,融合人族薪火文明之意,重续此地断裂的法则,加固封印,甚至…尝试净化‘圣骸’那纯粹的归寂意志,使其重归混沌,而非走向毁灭的极端。”
何雨水心中巨震,“补天”二字,与她之前的感悟不谋而合!
“我于此地,借助‘青桐核心’碎片,布下‘弥罗青桐大阵’,与此地破碎法则相融,延缓其彻底崩坏,同时也将自身意志融入阵眼,时刻对抗‘圣骸’本能的侵蚀与吞噬。”何大清的虚影变得更加透明了几分,显然诉说这些隐秘,对他这缕残念消耗极大。
“然而,‘圣骸’之强,远超预估。它并非简单的邪恶存在,更像是一种宇宙运行机制中,代表‘终结’与‘轮回’一面的具象化。其意志冰冷纯粹,近乎天道无情。我的阵法,只能延缓,无法根治。而‘净世’的人工奇点,更是险些提前引爆一切…”
他看向何雨水,目光中充满了骄傲与期待:“孩子,你做得很好。摧毁人工奇点,夺回九州重器,尤其是…你走出了自己的路,这‘混沌归真’之道…或许,才是真正的变数,是‘青桐’技术一直寻求的,能与‘圣骸’本质抗衡的…同级力量!”
就在这时,外界那两团幽暗光瞳似乎因这青金光茧的出现以及何大清意志的显化而变得躁动起来。冰冷的恶意意志再次加剧,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冲击着何雨水勉力维持的秩序场。四周的破碎法则也开始更加狂暴地涌动,凝聚出更多、更强大的黑暗触手与利刃,从四面八方袭向青金光茧与何雨水一行人!
“它…不耐烦了。”何大清的虚影剧烈闪烁了一下,语气急促起来,“雨水,我的时间到了…这缕烙印即将彻底融入大阵,做最后一份支撑…‘青桐核心’碎片的最后力量,以及我对此地法则的所有理解…现在,交给你!”
话音未落,那青金光茧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流转的符文如同获得了生命,化作一道洪流,猛地冲向何雨水!与此同时,何大清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声充满无尽牵挂与希冀的余音在心间回荡:
“活下去…守护好…我们的世界…”
“父亲!!!”何雨水目眦欲裂,却无法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青金光流毫无阻碍地融入她的眉心识海!并非强行灌注力量,而是一股庞大、精纯、充满了秩序与创造意味的信息流,以及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桐”本源印记!
轰!
何雨水只觉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个宇宙!无数关于“弥罗青桐大阵”的奥妙、关于此地破碎法则的结构解析、关于“圣骸”意志波动的特性、关于“补天”之法的推演与构想…如同潮水般涌入,与她自身的混沌道基、与“社稷玉圭”、“沧海鉴”的权柄认知疯狂碰撞、交融!
她的混沌秩序场在这一刻剧烈波动,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光芒变幻不定。她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信息冲击与法则感悟的洗礼。
“保护她!”老周见状,毫不犹豫地下令,与另外三名队员背靠背,将何雨水护在中心。他们举起手中在现代社会堪称顶尖,在此地却显得无比可笑的武器,面对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由破碎法则凝聚成的攻击,眼神决绝。
一道黑暗触手率先抽来,老周怒吼着挥动高周波刃劈砍,刀刃划过,触手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压下,那凝实的归寂之意让老周灵魂都感到冻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混沌之气自发地从何雨水周身逸散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缠绕上那黑暗触手,混沌光芒闪烁间,触手迅速崩解消散。
然而,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更多的黑暗利刃、法则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何雨水似乎还沉浸在感悟中,仅靠本能逸散的混沌之气,已不足以完全抵挡!
眼看一名队员就要被一道扭曲的阴影长矛贯穿,突然——
何雨水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单纯的混沌之色,而是左眼浮现出“社稷玉圭”的山河虚影,右眼流淌着“沧海鉴”的蔚蓝波光,而在双瞳最核心处,一点青金色的、“青桐”本源的印记熠熠生辉!
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心念微动。
周身那原本明灭不定的混沌秩序场,骤然稳定下来!并且,其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依旧是以混沌为基,但在那混沌之中,隐隐多出了一丝极其坚韧、极其有序的“结构力”,仿佛无形的经纬,编织着秩序,对抗着外界的混乱!
那些袭来的黑暗攻击,在触及这新型秩序场的瞬间,崩解消散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何雨水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感受着脑海中那浩瀚的新知,以及体内那与混沌道基初步融合的“青桐”印记。
她看向前方那因攻击无效而显得更加躁动、幽暗光瞳几乎要喷出怒火的两团巨大阴影,又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隐藏在归墟最深处、冰冷沉睡的“圣骸”本体。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再仅仅是她自己,更仿佛带着父亲何大清的遗志,带着“青桐”技术的使命,带着人族薪火传承的不屈:
“你的终结,并非唯一。父亲的‘补天’之路,由我…来接续!”
融合了父亲何大清遗留的“青桐”核心印记与全部感悟,何雨水力量性质蜕变,对归墟法则的适应性大增。然而,这也彻底激怒了“圣骸”,那两团幽暗光瞳骤然融合,化作一只巨大的、仿佛由纯粹黑暗a与冰冷构成的竖眼!竖眼睁开,一道湮灭一切存在痕迹的“归墟死光”正在凝聚!刚刚完成蜕变的何雨水,能否挡住这源自“圣骸”本体的含怒一击?真正的终极对决,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