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暗流漩涡之外,海面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只有“探索者号”船身轻微的摇晃,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腥咸与臭氧混合的气味,提醒着众人刚刚结束的那场与改造海怪“深渊魔魟”的激战。
何雨水站在船舷边,海水浸湿的发丝贴在额角,那枚由哥哥意志所化的“薪火”额印在南海炽热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华。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那片空灵立于波浪之上的身影——海歌者首领“汐”,以及她身后那几位肤色古铜、耳后隐现鳃纹的族人。
老周手中的强弩未曾放下,眼神锐利如鹰,虽未直言,但那紧绷的肌肉与随时准备激发的炁息,表明了他对这突如其来“盟友”的审慎态度。海洋学家“深蓝”和水下专家“蛟龙”则更多的是惊叹与好奇,近距离观察这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海洋种族。
“陆上的守护者,星钥的追寻者,”汐开口了,她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无形的波纹,直接回荡在何雨水几人的心间,空灵而古老,带着海洋的深邃,“‘净世’的污秽触须已玷污了圣海,它们扭曲生灵,搅乱暗流,其目标正是‘龙吟海渊’之下的圣物。吾等奉‘渊主’之命,巡守于此,不容亵渎。”
何雨水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剧烈战斗和对方神秘出场方式带来的心悸,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坚定:“感谢诸位出手相助。我们追寻星钥,是为了阻止‘净世’的阴谋,保护地脉,守护人世安宁。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她抬起手,掌心那枚得自黑苗寨的“守星令”微微发热,与怀中另外两块星钥碎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汐那湛蓝如最纯净海水的眼眸落在守星令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守星令…还有两枚碎片的气息。你确实是被选中之人,身负‘薪火’…虽然微弱,却本质纯粹。”她的目光扫过老周等人,“但,龙吟海渊乃圣海禁地,非外力可轻易涉足。其内暗流汹涌,磁场混乱,更有‘净世’布下的恶毒屏障与爪牙。即便有吾等引导,亦危机重重。”
“我们明白风险。”老周沉声接话,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事态紧急,‘净世’显然已经抢先一步。我们必须进入海渊,拿到碎片。任何条件,只要不违背原则,我们可以谈。”
汐微微颔首,珊瑚法杖轻点海面,一圈柔和的涟漪荡开。“并非条件,而是规则。欲入海渊,需经受‘潮歌试炼’——证明你们拥有在圣海深处生存,并直面‘渊主’意志的资格。否则,纵使吾等放行,你们亦会在海渊的天然险境中迷失,或沦为‘净世’邪能的饵食。”
“试炼?”何雨水蹙眉,“什么样的试炼?”
“随我来,穿越‘回旋屏障’,抵达‘潮歌平台’。”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面向那片依旧能量混乱、隐约传来低沉嗡鸣的暗流漩涡区域,“途中,你们需依靠自己的力量,抵御圣海的怒涛与潜伏的危机。吾等只会为你们指引路径,并应对‘净世’的直接干预。能否跟上,能否存活,皆是试炼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汐与她身后的几名海歌者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水中一般,瞬间潜入海底,只留下几道快速远去的水线,指向漩涡的某个特定方位。
“跟上!”老周当机立断,对驾驶舱喝道,“‘深蓝’,‘蛟龙’,最大限度启动声呐和抗干扰设备,锁定她们的位置!‘探索者号’,动力全开,跟紧那几条水线!”
“明白!”
“收到!”
钢铁船只发出低沉的轰鸣,劈开波浪,紧咬着海歌者留下的踪迹,毅然冲向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暗流漩涡。
刚一接近漩涡边缘,巨大的拉扯力便从四面八方袭来,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电子屏幕上的图像剧烈晃动,杂波增多。“深度干扰!磁场异常!导航系统可靠性下降百分之六十!”深蓝急促地汇报。
“目视追踪!保持距离!”老周死死盯着前方那几道如同海中精灵般灵活穿梭的身影。
何雨水闭上双眼,努力扩展自己的灵觉。与在陆地上感知地脉不同,海洋的能量更加浩瀚、狂暴且难以捉摸。她只能勉强捕捉到汐等人留下的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水流痕迹,以及…潜藏在混乱能量下的恶意。
“左侧!有东西上来了!”何雨水猛地睁开眼喊道。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左侧海面猛地炸开,一群通体闪烁着不祥幽蓝色磷光、触手长达数米的巨型水母状生物蜂拥而出!它们的伞盖下,隐约可见被“净世”邪能侵蚀后异化的尖锐口器,散发着冰冷的精神波动。
“是‘幽光水母’!被污染了!小心它们的精神冲击和麻痹毒素!”汐的声音及时在众人心间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海歌者们行动了。她们分散开来,口中吟唱起空灵而古老的歌谣,那歌声并非实体音波,却引动了周围的海水。道道柔和的蓝色光晕以她们为中心扩散,如同母亲安抚哭闹的婴孩。被光晕扫中的幽光水母,动作明显迟滞了下来,眼中的凶光减弱,显得有些迷茫。
“就是现在!”老周低吼,强弩连发,特制的破甲箭矢精准地射入几只水母的核心。何雨水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薪火”之力激射而出,虽在水中威力有所衰减,但那至阳至正的气息正是这类阴邪之物的克星,瞬间将两只水母点燃,化作两团迅速消散的蓝焰。
“蛟龙”则操控着船载的高压水枪和声波驱鱼器,配合攻击,将漏网之鱼逼退。
战斗短暂而激烈。在“海歌者”的安抚术与何雨水等人的武力配合下,这群变异水母被迅速清理。但众人的心情并未放松,因为越是深入漩涡区域,周围的能量乱流就越发狂暴,海水颜色也变得深邃近墨,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注意!前方就是‘净世’建立的临时前哨!它们利用了一艘古老的沉船!”汐的警告再次传来。
透过浑浊的海水,众人隐约看到,在漩涡相对平静的核心边缘,一艘不知沉没了多少年、覆满珊瑚与海藻的巨大木制帆船残骸静静躺在海床上。而此刻,残骸被粗暴地改造过,数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管道和能量放大器嵌入船体,几名身着暗蓝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虚空祭司”正围绕着一个不断旋转、散发出混乱力场的核心装置,持续搅动着周围的暗流。
“摧毁它!”老周下令。
“探索者号”侧舷的火炮发出怒吼,特制的深水炸弹被投入预定位置。与此同时,数名海歌者如同箭鱼般射出,手中的珊瑚法杖绽放出璀璨蓝光,引动一道道高压水刃,斩向那些能量放大器和对她们威胁最大的“虚空祭司”。
“亵渎者!休想干扰圣海的平衡!”一名“虚空祭司”抬起头,兜帽下是一片旋转的虚空,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扭曲的符文,一道暗紫色的能量护盾瞬间展开,挡住了部分攻击。
爆炸声在水下显得沉闷而威力惊人,冲击波让“探索者号”剧烈摇晃。海床上,海歌者与“虚空祭司”们展开了近距离的搏杀。水流成为她们的武器与盾牌,歌声化为实质的攻击与防御。而“虚空祭司”则操纵着虚空能量,试图撕裂海歌者的防御,污染她们的精神。
何雨水看得心急,她能感受到那核心装置对周围环境的持续破坏,以及它对星钥碎片感应的干扰。“老周,我必须下去!我的力量或许能更快破坏那个装置!”
“太危险了!”老周断然拒绝。
“让我去!”“蛟龙”已经穿戴好了特制的抗压潜水服,背上高压气体喷射装置,“水下是我的领域!配合海歌者的攻击,我有把握炸掉它!”
不等老周回应,“蛟龙”已纵身跃入海中,如同一条真正的蛟龙,灵活地规避着能量乱流和零星的交火,快速接近沉船残骸。
何雨水紧张地注视着。只见“蛟龙”利用残骸的掩护,迅速安装了数枚高爆炸药,并在一名海歌者用水流屏障为他挡住一道虚空射线后,猛地按下了起爆器。
“轰——!!!”
更加剧烈的爆炸从海底传来,那核心装置连同周围的“虚空祭司”瞬间被火光和冲击波吞没。维持暗流漩涡的能量源被切断,狂暴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弱、消散。
海面逐渐恢复了平静,阳光重新毫无阻碍地洒落,仿佛之前的险恶只是一场幻梦。
汐和几名海歌者浮出海面,她们的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坚定。“屏障已破,通往海渊的道路暂时畅通。”汐看向何雨水,“你们的同伴…很勇敢。”她指的是为了确保爆破效果,未能完全避开爆炸冲击而受了些轻伤的“蛟龙”。
“他没事。”老周检查完被拉上船的“蛟龙”伤势后,对汐说道,“现在,可以进入海渊了吗?”
汐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下方那片因为漩涡消失而显露出来的、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海域——“龙吟海渊”的入口。
“随我们来。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开始。”
“探索者号”跟随着海歌者,开始下潜。光线迅速变暗,压力陡增。特制的深潜器发出承受重压的呻吟。窗外,是光怪陆离的深海景象:巨大的、自发光的珊瑚如同森林般蔓延;间歇喷发的海底热液口,喷出高达数百度的黑色烟柱,仿佛地狱的呼吸;扭曲的磁场区域让仪器指针疯狂摇摆;更有无数沉没于不同时代的船只、飞行器残骸, silent地诉说着过往的悲剧,形成一座庞大而诡异的水下坟场。
何雨水全力运转灵枢道体,抵抗着巨大的水压和不时袭来的能量乱流,手中的守星令越来越烫,与怀中的碎片共鸣愈发清晰,为她指引着方向。海歌者们在这片险恶的环境中却如鱼得水,她们灵活地规避着热液喷口,引导船只穿过强磁场间的安全缝隙。
不知下潜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位于海渊极深处的巨大海底盆地,盆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天然蓝色水晶构筑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水蓝色能量场,光晕流转,将周围漆黑的深海照亮如同白昼。祭坛顶端,一枚与其他两块形状相契、通体蔚蓝如深海之心的星钥碎片,正静静悬浮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就在何雨水等人看到碎片的瞬间,她怀中的两块碎片与守星令同时剧烈震动,发出清越的嗡鸣。祭坛上的第三块碎片仿佛被唤醒,光华大放,一道无形的能量波纹混合着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之声,瞬间席卷了整个海渊!
“成功了!找到了!”深蓝在通讯器里激动地喊道。
然而,汐的脸色却骤然一变:“不好!共鸣太强,惊动了守护者,也引来了最后的污秽!”
她话音未落,祭坛旁那片巨大的阴影之中,猛地亮起两盏如同小型探照灯般的猩红巨眼!伴随着一声愤怒的、震得众人五脏六腑都为之翻腾的咆哮,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游出——
那是一条体长超过三十米、形似巨龙与鱼类结合体的生物!它覆盖着厚重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鳞片,头部生有珊瑚般的峥嵘犄角,但原本威严神圣的身躯上,此刻却缠绕着不祥的暗红色邪能纹路,一只眼睛猩红疯狂,另一只则勉强保持着些许湛蓝的清明,显得痛苦而挣扎。正是海歌者口中世代守护此地的远古龙鱼,如今已被“净世”邪能部分侵蚀!
同时,祭坛另一侧,三名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净世”高阶祭司显出身形,他们身着更加华丽的暗蓝袍服,手中握着扭曲的能量权杖,目光冰冷地锁定了何雨水和祭坛上的碎片。
“愚蠢的陆上者,海中的遗民!你们终究晚了一步!”为首的高阶祭司声音沙哑而充满恶意,“这条大爬虫的意志已被吾主的神力侵蚀大半,很快将彻底沦为毁灭的兵器!而星钥碎片,将归于‘净世’,用于开启真正的进化之门!”
远古龙鱼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龙吟,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扫,卷起恐怖的暗流,狠狠砸向“探索者号”与海歌者们!
汐举起珊瑚法杖,所有海歌者齐声吟唱,一道巨大的水蓝色屏障瞬间成型,硬生生挡住了这撼动海床的一击,但屏障也剧烈波动,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雨水!必须拿到碎片!那是稳定龙鱼、驱除邪气的关键!”老周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对何雨水吼道,同时强弩对准了一名正要施法的高阶祭司。
何雨水看着陷入疯狂的远古守护者,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净世”祭司,最后目光落在祭坛上那光华万丈的第三块星钥碎片上。她能感觉到,碎片中蕴含的纯净力量,与龙鱼同源,或许正是解救它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满压力的海水,额间“薪火”印记灼灼燃烧,眼中的犹豫被坚定取代。
“我去了!”
深潜器的舱门打开,何雨水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由薪火之力形成的护盾,如同一条灵动的鱼儿,毅然冲向了那座光芒四射的海底祭坛,冲向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