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木屋内,时间仿佛随着那台老式矿石收音机断断续续的“滴滴”声一同凝固了。
“……警告……‘鹞鹰’……叛……清除……重复……‘鹞鹰’已叛变……”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干扰,一遍遍重复着这令人心悸的消息,如同丧钟敲响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石峰的手僵在半空,离那台兀自闪烁的收音机只有寸许距离。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如同外面冰冷的山石,每一道线条都绷得死紧,眼神中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背叛的暴怒。老周猛地站直身体,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一把破旧的木椅,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他死死盯着那点绿光,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远超刚才的空中追杀。
“‘鹞鹰’……叛变?!”老周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深切的寒意,“怎么可能?!赵秉坤倒台后,‘鹞鹰’是由总部直接派人接手整顿的!难道……总部也……”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个可能性让三人都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如果连“鹞鹰”这样的内部清理部门都出了问题,那“龙雀”乃至更高层,究竟被渗透到了何种地步?“净世”的触角,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何雨柱瘫坐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破板床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精神也因之前的过度消耗而萎靡,但这个消息同样让他心头巨震。“鹞鹰”叛变,意味着他们之前计划的安全屋变成了致命的陷阱,也意味着他们此刻的行踪,可能早已在敌人的算计之中!老周选择来这个墨嵩留下的备用联络点,歪打正着,反而可能暂时避开了最直接的围剿。
就在这时,那台矿石收音机在重复了几遍警告后,绿光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更加嘈杂的电流噪音,随即彻底熄灭,恢复了之前那副布满灰尘、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屋内凝重的气氛证明,那绝非幻觉。
“这里不能待了!”石峰率先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木屋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敌人破墙而入,“‘鹞鹰’知道所有常规安全点和备用联络点的位置!这里也不安全!”
老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边,撩起破烂的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着外面依旧漆黑的山林:“消息是通过加密紧急频道强行插入这台老古董的,发送者身份无法识别,但警告内容……宁可信其有。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去一个‘鹞鹰’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群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勾勒出狰狞的剪影。“我知道一个地方,是很多年前,追捕一伙敌特时发现的,位于野人沟深处,是一处几乎被遗忘的破败道观,连当地老猎人都不常去。那里,应该不在任何备案的记录上。”
野人沟?破败道观?何雨柱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或许并非偶然。
没有时间犹豫。石峰背起几乎无法自己行走的何雨柱,老周在前开路,三人迅速离开了这个刚刚抵达不到半小时的护林站,再次投身于冰冷黑暗的山林之中。
山路崎岖难行,尤其是在黑夜将尽未尽的时分。石峰背着一个人,依旧步履稳健,显示出极强的体能和山地行动能力。老周虽然年纪不小,但动作依旧矫健,对山路似乎颇为熟悉。何雨柱伏在石峰背上,抓紧这宝贵的时间,全力运转那初生的炁核,吸收着山林间相对纯净稀薄的天地元炁,修复着身体的亏空,巩固着那刚刚稳定下来的能量轨迹。
他发现,在这远离尘嚣、深入自然的环境里,虽然元炁不如电站核心区那般磅礴,但却更加温和纯净,更容易被吸收和炼化。那几条被强行开辟的“河道”在元炁的滋养下,正缓慢而坚定地拓宽、加固,炁核的旋转也越发平稳有力。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草木散发的、极其微弱的生机之气,以及脚下大地那沉厚博大的地脉气息。这种与自然更深层次的连接,是之前在城市和电站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基础导引术》中一些原本晦涩难懂的口诀,在此刻亲身感受到自然韵律后,竟有了豁然开朗之感。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吸收元炁,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引导一丝丝草木清气与地脉之气,融入自身炁核,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却让他对能量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天光渐亮,山林间弥漫起乳白色的晨雾。三人在老周的带领下,穿过一片几乎无法辨认路径的原始林地,又攀过一道陡峭的山脊,最终,在朝阳即将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抵达了目的地。
那确实是一座破败到极致的道观。
坐落在两座山峰夹峙的幽深谷地,背靠悬崖,面朝一条早已干涸的溪涧。主体建筑大半已经坍塌,只剩下几堵残垣断壁和一座勉强保持完整、却也是摇摇欲坠的主殿。殿顶长满了枯黄的杂草,瓦片残破,檐角坍塌,木制的门窗早已腐朽不堪,只剩下黑洞洞的缺口。一块字迹斑驳、几乎难以辨认的牌匾斜挂在殿门上方,隐约能看出是“清微”二字。
荒凉,死寂,仿佛被时光彻底遗忘。
然而,当何雨柱的目光落在那破败的道观上时,他怀中的金属碎片,却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温热感!这一次,并非激烈的震颤或共鸣,而是一种温和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宁静与契合。他体内那缓缓旋转的炁核,也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滋养,运转更加圆融自如。
这地方……不简单!
老周和石峰显然也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空气似乎格外清新,让人心神宁静,连一路奔波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就是这里了。”老周停下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示意石峰将何雨柱放下,“暂时应该安全。我们轮流警戒,你需要尽快恢复。”
何雨柱点了点头,在石峰的搀扶下,走进那座勉强还算有个屋顶的主殿。殿内蛛网密布,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供奉的神像早已坍塌,化作一堆看不清面目的泥塑碎块,只有香案和几个破烂的蒲团还维持着原样,却也腐朽不堪。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盘膝坐在一个破蒲团上,再次沉浸到修炼之中。
在这里,他感觉修炼事半功倍。不仅仅是因为环境清幽,更因为此地似乎残留着某种古老而纯净的“道韵”,与他的炁核,与金属碎片,乃至与“青桐”传承,都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丝丝缕缕比外界更加精纯平和的元炁,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体内,被炁核炼化吸收。
那几条主要的能量轨迹越发清晰、稳固,如同在他的意念“视野”中,勾勒出了一幅简陋却真实不虚的人体内部能量网络图。他甚至能尝试着,将一丝炼化后的元炁,引导至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在他眼中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并非视力的提升,而是他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的、极其稀薄的、五颜六色的能量光点(元炁),能看到石峰和老周身上散发出的、或凝练或沉稳的能量场(生命气息与修为),甚至能看到这座破败道观的残垣断壁之间,隐隐流动着的、淡金色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古老能量残留。
这就是……凝炁初境的感觉吗?
何雨柱心中明悟,自己似乎真正踏入了父亲笔记和“灵犀玉简”中所描述的修行门槛。虽然只是最初阶,但已然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看向殿外,朝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穿透晨雾,洒落在破败的庭院里,仿佛给这片死寂之地带来了一丝生机。
然而,他提升的感知,也让他捕捉到了远处,那被群山阻隔的方向,隐隐传来的、几道充满恶意和搜寻意味的、冰冷的能量波动,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这片区域蔓延。
“净世”的猎犬,从未放弃。
他深吸一口蕴含着古老道韵的清冷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这座清微观,或许就是他下一步突破的关键。
就在何雨柱准备进一步探索这座道观的奥秘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堆坍塌的神像泥塑碎块,在其中一块较大的、似乎曾是神像基座的碎片背面,他看到了一些并非自然形成的、极其古老模糊的刻痕。当他集中精神,将一丝元炁运至双眼仔细看去时,那些刻痕仿佛活了过来,组成了几个残缺的古篆字,与他怀中金属碎片上的某个纹路,以及父亲笔记某一页的边角注解,隐隐对应——“伏……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