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与波浪线……”
老周重复着这两个词,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如鹰隼般落在我脸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我脑中每一个与这符号相关的记忆褶皱。废弃小楼房间内,空气仿佛因这简单的词语而骤然绷紧,连靠在门边的年轻队员抱枪的姿态,都似乎更加凝练了几分。
“何雨柱同志,”老周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请仔细回忆,关于这个符号,你父亲是否留下过任何其他的……关联信息?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指向,一个看似无关的地点,或者……某种特定的声音节奏?”
他紧紧抓住了“声音节奏”这个词,显然,我之前的描述(父亲哼鸣、安抚巨蛇)与这“笛子波浪线”的意象,在他脑中迅速形成了关联。
我心中凛然。老周的敏锐超出了我的预期。我不能再轻易抛出更多信息,必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一部分。
“关联信息……”我脸上露出竭力思索的神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模仿着一种记忆检索时的焦灼,“我父亲的信写得很匆忙,也很隐晦……除了这个符号,他只提到了‘需留有余地’,还有……‘珍重自身’……”我刻意将父亲信中关于警惕“旧林”和寻找可靠渠道的核心内容隐去,只抛出这些模糊的、带有情感色彩的词语。
“‘需留有余地’……”老周若有所思,他看向旁边的中年司机,“老陈,你怎么看?”
被称为老陈的冷硬汉子,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我,闻言瓮声瓮气地道:“何大清行事一贯谨慎,这话像是他的风格。‘留有余地’……可能指技术备份,也可能指……防了一手。”
老周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聚焦于我:“那么,关于符号本身,除了形状,还有没有其他特征?比如,颜色?材质?是画在什么上面的?信纸?还是其他东西?”
他问得极其细致。我暗自庆幸,父亲的信纸早已被我处理掉(在四合院槐树密室看完后就焚烧了),而符号本身,我也只记得大致轮廓。
“就是钢笔随手画在信纸角落的,很淡,差点没注意到。”我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没有颜色,就是蓝黑墨水的线条。”
老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他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了两步,灰尘在从木板缝隙透入的光柱中飞舞。
“笛子,可发声,指向特定频率或声波。波浪线,代表规律、周期、波动……也可能是能量,或者……场。”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我们阐述他的推理,“两者结合……何大清同志可能在暗示一种利用特定声波频率,去激发、引导或者……控制某种能量或物质状态的方法。”
他的分析,与父亲利用呼吸节奏影响守护蛇的现象,隐隐吻合!这个老周,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真是这样,”老陈接口道,语气凝重,“那这就不单单是‘青桐’精密加工的问题了。这涉及到……更深层次的物理原理应用,甚至可能是我们尚未认知的领域。赵秉坤他们如此疯狂地追寻,恐怕不止是为了制造几台先进的仪器那么简单。”
房间内的气氛更加沉重。老周停下脚步,看向我,眼神锐利:“何雨柱同志,你父亲有没有留下任何……实物?比如,一支特别的笛子?或者,任何能发出特定声音的器物?”
实物?我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枚至今还藏在我身上、未被老周他们发现的,父亲身份证明的模糊复印件。那上面除了个人信息,似乎还有一个极小的、类似印章的模糊图案,会不会……
不,不能轻易交出。那是我最后的、未被勘破的底牌之一。
“没有。”我肯定地回答,“除了信和钥匙,还有那个被你们拿走的金属盒子,我没有其他东西了。”我刻意提及被拿走的“青桐”资料,既是陈述事实,也是一种无声的提醒——最重要的技术载体,已经在你们手中。
老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确认我话语的真伪。最终,他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这个符号是关键线索之一。”他总结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老陈,把这条信息同步给技术分析组,让他们从声波武器、共振理论、乃至一些……非正统的档案记录里交叉比对,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记载或者理论原型。”
“明白。”老陈干脆地应下,走到电台旁开始操作。
老周则再次坐到我面前:“何雨柱同志,感谢你的配合。这个符号的信息很重要,它可能帮助我们理解你父亲技术的真正核心,甚至找到与他取得联系的方式。”
他话锋一转:“不过,当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你和何雨水同志的绝对安全,并尽快厘清赵秉坤集团的网络,找到你父亲的下落。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转移?去哪里?”我立刻问道。
“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老周没有透露具体地点,“赵秉坤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触角很深,我们必须比他更快。”
就在这时,正在操作电台的老陈突然抬起头,神色严肃地看向老周,快速打了几个手语。
老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快步走到电台旁,戴上了备用耳机。
房间里只剩下电台真空管发出的微弱嗡鸣和窗外偶尔吹过的风声。我和年轻队员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老周。
几分钟后,老周摘下耳机,脸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情况有变。”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我们刚刚截获到零星的、非我方发布的紧急通讯信号,指向城西方向。信号内容经过多重加密,无法破译,但发射源的特征……与我们掌握的赵秉坤集团常用设备不符。”
“第三方?”老陈眉头紧锁。
“不确定。”老周摇了摇头,“可能是赵秉坤启用了新的保密频道,也可能是……有其他势力被刚才的动静吸引,插手进来了。”
其他势力?我的心猛地一沉。除了老李(赵秉坤)和“龙雀”,难道还有第四方?是敌是友?是“旧林”内部的其他派系?还是……那个在地道下能用口哨与蛇交流的神秘人所属的组织?
局势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了。
“这里不能待了,立刻转移!”老周当机立断,对老陈和年轻队员下令,“按照备用方案三执行。何雨柱同志,你跟紧我们。”
没有任何犹豫,老陈迅速收起电台,年轻队员则警惕地移动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观察。
我站起身,心脏再次因为未知的前路而加速跳动。刚刚获得片刻的喘息,新的危机接踵而至。那个“笛子与波浪线”的符号带来的线索尚未理清,更大的迷雾又笼罩了上来。
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坚定:“跟紧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保持冷静。”
我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咽下。
几分钟后,我们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栋废弃小楼,再次钻入了那辆布满尘土的吉普车。引擎低沉地咆哮一声,载着我们驶离这片暂时的避难所,冲向更加不可预知的城西方向。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我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隔着衣物,触碰着藏在纱布下的那张薄膜纸卷,以及更深处、那张身份证明复印件的轮廓。
父亲,你留下的这些谜一样的符号和线索,究竟要将我引向何方?这重重迷雾之后,等待我的,是真相,还是……更深的陷阱?
吉普车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下,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危机四伏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