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一嗓子,像一块巨石砸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原本喧闹的展厅,以核心展台为中心,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惊愕、疑惑、审视、探究,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又转向脸色骤然阴沉如水的李福山,最后落在那展台上突兀的、裹着深色苫布的长方形箱子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临时喇叭里传来的、远处其他展区模糊不清的介绍声。
李福山站在人群前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撕破伪装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阴鸷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何雨柱!”他厉声喝道,试图用音量和高位者的威严压制场面,“你胡说什么!这是展品必要的保护措施!谁允许你在这里扰乱秩序,妖言惑众?!”
“必要的保护措施?”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见,“李副处长,在场的很多老师傅都懂行!什么样的精密仪器展品,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外面的运输包装箱都不拆除,就直接摆上来?这符合展览规范吗?还是说,这箱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仿制核心,或者……真正的核心,根本就没打算摆上来?!”
我的话如同连珠炮,直接点出了最关键的疑点。周围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不少老工人纷纷点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对啊,这不合规矩啊!”
“一般都是裸展或者用玻璃罩,哪有连木箱都不开的?”
“难道真有问题?”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质疑的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李福山和那个箱子。
李福山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指着我:“何雨柱!你一个宣传部借调来的干事,懂什么技术?懂什么展览流程?我看你就是心存不满,故意捣乱!保卫科!保卫科的人呢?把他给我请出去!”
王猛和他那几个手下立刻气势汹汹地朝我围了过来。
“慢着!”
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街道王主任排开众人,走了过来,她身边还跟着那几位区里的领导,此刻也都皱起了眉头,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
“李副处长,何雨柱同志,”王主任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两人,“今天是厂里的大日子,这么多领导和同志都在场,有什么问题,可以说清楚嘛。何必动辄就要请人出去?显得我们轧钢厂没有容人之量。”
她的话不偏不倚,却巧妙地阻止了保卫科的行动,并将问题提升到了厂子形象的高度。
李福山脸色更加难看,但面对王主任和区领导,他不敢造次,只能咬牙道:“王主任,几位领导,不是我小题大做,实在是这个何雨柱无理取闹!这展品的摆放,是我们后勤处和厂办经过周密考虑的,绝对符合规定!他一个外人,根本不懂……”
“李副处长!”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提高,“我是不是无理取闹,很简单!当着各位领导和大家的面,打开这个箱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如果里面确实是精心陈列的仿制核心,我何雨柱愿意接受任何处分!但如果里面空空如也,或者根本就不是展品,那又该怎么解释?!”
“对!打开看看!”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打开箱子就清楚了!”
人群被我的话点燃了,纷纷出声附和。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压过了对领导的畏惧。
区里一位戴眼镜的领导也推了推眼镜,严肃地对李福山说道:“李福山同志,既然有同志提出了合理的疑问,为了消除影响,证明展览的公开透明,打开箱子验证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李福山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他猛地看向正准备溜进小准备间的那两个手下,厉声道:“王猛!还愣着干什么?!把箱子打开!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看清楚!”
他这话看似是同意开箱,但语气中的急促和那投向小准备间方向的、隐含威胁的一瞥,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他想赶紧走完流程,或者指望小准备间里的人能做点什么补救!
王猛得到指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招呼手下上前,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苫布上的绳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展厅里鸦雀无声,只剩下绳索摩擦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我知道,箱子里的东西,将决定一切!
苫布被掀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刷着绿漆的木质包装箱,箱体上还印着一些看不懂的俄文符号和编号。
王猛拿出撬棍,准备撬开箱盖。
就在撬棍即将嵌入箱盖缝隙的刹那——
“等等!”
一个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孙科长不知何时也挤了过来,他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李副处长,王主任,几位领导,”孙科长快步走到近前,扬了扬手中的文件,“我刚接到厂办转来的、区工业局陈科长的一份紧急情况通报。通报中提到,他们接到匿名反映,怀疑我厂此次展览的某些核心展品,可能存在……来源不清、甚至以次充好的问题!要求我们暂缓相关展品的展示,配合调查!”
孙科长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现场!
工业局的调查?!匿名反映?!
李福山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孙科长,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他显然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王主任和区领导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孙科长,消息确切吗?”王主任沉声问道。
“文件在此,厂办刚收到的传真。”孙科长将文件递了过去。
现场一片哗然!如果说我刚才的质疑还只是个人行为,那么工业局介入调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怪不得不敢开箱!原来真有猫腻!”
“李副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必须查清楚!”
群情激愤,质疑的声浪彻底淹没了李福山苍白的辩解。
我知道,这是“旧林”或者父亲预留的后手起作用了!那个区工业局的陈科长!
时机到了!必须趁热打铁!
我趁着现场混乱,李福山心神大乱之际,猛地向前一步,声音穿透喧嚣:
“李副处长!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真正的‘青桐’核心元件,根本不在这个箱子里!它早就被你利用三号仓库和后勤处的便利,暗中转移了!你勾结外部势力,企图窃取国家机密技术,这个箱子里,要么是空的,要么就是你用来鱼目混珠的假货!”
“青桐”!“国家机密技术”!“勾结外部势力”!
这些词语如同炸弹,在展厅里轰然引爆!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指控惊呆了!就连王主任和区领导也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李福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失去了理智,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咆哮:“何雨柱!你血口喷人!你诬陷!你这是报复!保卫科!抓住他!他是敌特!”
他试图反咬一口,做最后的挣扎。
王猛等人再次朝我扑来,面目狰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突兀地从展厅侧上方、用于照明和音响控制的二楼回廊传来!
枪声让所有人都本能地蹲下或抱头,现场瞬间大乱!
“都别动!”
一个冷峻的声音通过回廊的喇叭响起。众人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回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身影,为首一人,正是“青鹰”!他手中握着手枪,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他身边,还有两人手持武器,控制了回廊出入口。
“旧林”的人!他们终于出手了!
“李福山!”“青鹰”的声音通过喇叭,冰冷而具有穿透力,“你涉嫌勾结敌特组织‘灰雀’,窃取国家机密‘青桐’技术,证据确凿!放弃抵抗!”
几乎在“青鹰”话音落下的同时,展厅几个出入口也瞬间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身着便装但行动迅捷的人员控制住!
局面,在眨眼之间被彻底掌控!
李福山面如死灰,浑身瘫软,被两名突然从人群中闪出的“旧林”行动人员一左一右牢牢架住。王猛等人也被迅速制服。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的风云突变,紧紧攥着掌心的钥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李福山完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时,异变再生!
被制住的李福山,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怨毒至极的眼神死死盯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疯狂的弧度,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道:
“何雨柱!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爹何大清……他根本不是失踪!他是……”
“砰!”
又一声枪响!不是来自“青鹰”的方向!
李福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眼神瞬间凝固,带着那未尽的、石破天惊的话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灭口惊呆了!
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不是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