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里那张薄薄的、带着历史尘埃和蓝色墨迹的便签,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难安。“谭工嘱:此物需恒温干燥,切记。ZY” 这短短一行字,加上那个独特的闪电符号,几乎将我之前的推测变成了确凿的事实。何大清,我的“父亲”,确实与那个代号可能为“ZY”的保密单位,与那位神秘的谭志远工程师,存在着隐秘而具体的联系。他甚至受托保管过某种需要特殊条件的物品。
这不再是猜测,而是证据。虽然只是一张看似不起眼的便签,但其背后蕴含的信息,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我将那张便签小心翼翼地藏在家中一个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与那枚徽章分开放置。做完这一切,我非但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被一种更深沉的焦虑和恐惧所笼罩。
我手里握着证据,指向一个被尘封的、显然涉及高层的秘密。官方力量(王主任他们)正在全力追查这个秘密。而我,一个本该对此一无所知的小人物,却意外地掌握了关键线索。
现在,我面临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是继续保持沉默,将便签和徽章的秘密深深埋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祈祷官方不会查到我头上?还是……主动向王主任坦白我所知道的一切,交出便签和徽章?
保持沉默,看似安全。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我从档案室拿走了什么。我可以继续过我小心翼翼的日子,在四合院的暗流中努力维持平衡。但风险同样巨大。官方调查显然在步步紧逼,万一他们通过其他渠道,最终查到了何大清与谭工的具体联系,甚至查到了那张便签曾经存在过,而我这个频繁出入档案室、又是何大清儿子的人,必然会成为头号怀疑对象。到那时,我再解释什么都不知道,恐怕没人会相信。私藏与保密单位相关的证据,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主动坦白,则意味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王主任会相信我只是无意中发现吗?她会追问我为何私自拿走便签吗?她会不会认为我知道的远比我说的要多?坦白之后,我是会因此被视为配合调查而得到一定程度的谅解或保护,还是会被立刻控制起来,陷入更深的麻烦?那枚徽章,我又该如何解释它的来历?说出我在雪夜跟踪陈赵氏并意外发现的经过?那无疑会暴露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的事实,同样会引来王主任的震怒。
两种选择,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同行尸走肉。食堂的工作全靠肌肉记忆完成,切菜时好几次差点伤到手。杨师傅担忧地问我是不是病了,我也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回到四合院,我更是一反常态地早早关门,躲在屋里,听着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反复权衡着利弊。
院里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阎埠贵有一次碰见我,试探着问:“雨柱,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后院那边,又有什么动静了?”
我立刻警觉起来,强打起精神否认:“没有,三大爷,就是厂里最近忙,有点累。”
刘海中则摆出官腔:“雨柱啊,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院里现在需要稳定,你可不能倒下。”
连秦淮茹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这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让我如芒在背。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在官方可能找上门之前,做出决定。
第三天晚上,我彻夜未眠。煤油灯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我阴晴不定的脸。我将那张便签和那枚徽章再次拿出来,放在炕桌上,久久凝视。
便签上的字迹清秀而坚定,“谭工嘱”三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徽章上的齿轮、麦穗、五角星以及那模糊的“ZdY”和闪电标记,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它们代表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一些可能已经牺牲或散落各方的人,以及一个至今仍在试图掩盖或追查的秘密。何大清卷入其中,命运被彻底改变。而我,步高峰,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阴差阳错地继承了这具身体和这堆烂摊子。
我能置身事外吗?我真的能吗?
如果坦白,或许能借助官方的力量,更快地弄清真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目前这种被动等待、随时可能被牵连的恐怖境地。虽然初期可能会面临严厉的质询和审查,但总好过哪天被破门而入,以“隐瞒不报、私藏证据”的罪名带走。
如果继续隐瞒,我就要独自承担所有的压力和风险,时刻活在秘密可能被揭穿的恐惧之中,并且,永远无法知道那扇门后的完整真相,无法为何大清,也为自己,寻求一个真正的了结。
天色微明时,我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与其被动等待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不如主动出击,争取一个相对主动的位置。尽管前路未知,风险巨大,但我需要一个交代,需要一个摆脱这无尽猜疑和恐惧的机会。
我将便签和徽章重新藏好,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清晨寒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今天,我要去街道办,找王主任。
我没有直接去街道办,而是先去了轧钢厂请假。李副处长见我脸色苍白,确实一副抱恙的样子,很痛快地准了假,还嘱咐我好好休息。
离开轧钢厂,我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街道办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但每一步也都更加坚定。
来到街道办门口,我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办公室里依旧忙碌,张干事看到我,有些意外:“何雨柱同志?你怎么来了?有事?”
“张干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我想见王主任,有重要情况要向王主任汇报。”
张干事愣了一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和决绝,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他转身进了里间办公室。我站在外面,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手心里全是冷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反复在心里默念着准备好的说辞。
过了一会儿,张干事出来了,脸色有些严肃:“何雨柱同志,王主任让你进去。”
“谢谢。”我道了声谢,迈步走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王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目光却锐利地落在我身上,仿佛能穿透我的内心。她的表情比上次更加冷峻,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何雨柱同志,你说有重要情况汇报?”她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站在办公室中央,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我知道,这一刻,再也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