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挑衅风波,如同投入四合院这潭渐趋平静湖水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很快散去,但那细微的波动却已悄然改变了水下的生态。我以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护住雨水,逼得贾张氏当众服软赔罪,这件事本身传递出的信号,远比事件本身更让院里那些心思活络的人掂量。
接下来的几日,院里呈现出一种表面恭顺、内里暗涌的奇特氛围。
阎埠贵见了我,那笑容几乎要溢出脸颊,言语间更是将“柱子”唤得亲热,时不时便以“商量院里事务”为名,过来搭几句话,话里话外都在试探我对院里“新秩序”的看法,以及他能否在这新秩序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他甚至隐晦地表示,只要我点头,他完全可以“说服”刘海中,共同推举我来主持院里大局。
对此,我始终不置可否。权力如同漩涡,看似风光,实则消耗心力。我的根基在轧钢厂,在那烟火缭绕的灶台。院里这点鸡毛蒜皮的权柄,于我而言,食之无味,甚至可能成为牵绊。我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安稳、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后方,而不是一个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平衡、去管理的“地盘”。阎埠贵和刘海中愿意去折腾,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随他们去。
刘海中则显得沉默了许多。他依旧端着二大爷的架子,但那份底气明显不足了。碰到我时,不再试图说教,只是略显僵硬地点点头,眼神里混杂着不甘、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大概也明白,属于他们三位大爷“一言九鼎”的时代,已经随着易中海的崩塌而一去不复返了。如今院里真正的话语权,不在他们谁当“一大爷”,而在谁拥有更强的实力和外援——比如,我这样一个在厂里开始冒尖、在院里又手段强硬的“刺头”。
贾家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贾张氏不再指桑骂槐,连出门都绕着我家走。秦淮茹见了我,更是低眉顺眼,偶尔在公用水龙头前碰上,会飞快地让开,或者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讨好的笑容。棒梗那小子,更是被看得死死的,放学就被拘在家里,再没敢在雨水面前露面。他们像受了惊的兔子,缩回了自己的洞穴,舔舐着挫败的伤口,但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是畏惧,还是隐忍的怨恨,谁又说得准呢?
这种表面的平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可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厂里的工作中。
食堂的伙食花样改革已然步入正轨,每周推出的新花样成了工人们小小的期待。我的名字“何雨柱”在厂后勤系统内算是彻底挂上了号。李副处长明显对我更加看重,一些原本由班长直接安排的工作,有时也会越过班长,直接征询我的意见。这种越级信任,既是机遇,也暗藏风险。我能感觉到食堂班长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欣赏,也多了一丝微妙的复杂。
但我行事自有分寸。面对李副处长的垂询,我从不僭越,总是先肯定班长的领导,再陈述自己的想法,最后补充一句“这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想法,最终还得班长和领导定夺”。该表现的绝不含糊,该守的规矩绝不逾越。
这天中午忙完,我正在清理灶台,王秘书又溜达了过来。
“小何,忙呢?”他笑容可掬,比上次更多了几分随和。
“王秘书!”我放下抹布,“刚收拾完。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没有,有个好消息。”王秘书压低了些声音,“上次你那个发言,效果很好!厂工会和后勤处联合打了个报告,准备把你树为咱们厂‘又红又专’的后勤岗位标兵,上报到局里去了!要是批下来,可是不小的荣誉!”
后勤岗位标兵?还要上报到局里?这确实是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这意味着我的工作和表现,得到了厂里更高层面的认可,影响力将超出轧钢厂的范围。
“这……这都是组织培养,领导信任……”我压下心头的激动,保持着谦逊。
“是你自己争气!”王秘书拍拍我胳膊,“不过,小何啊,成了标兵,可就不光是食堂这一亩三分地的事了。眼光要放长远,得多思考整个后勤保障如何更好地为生产服务。比如,食堂管理怎么能更科学?物资采购怎么能更优化?这些,你都可以琢磨琢磨,有什么好想法,可以直接跟我,或者跟李处长汇报。”
王秘书这话,点拨的意味已经很浓了。他是在暗示我,不要满足于当一个技术好的厨师,要向着管理岗位,甚至更高层面去努力。他和李副处长,似乎有意将我作为后勤系统的一个苗子来培养。
“谢谢王秘书指点!我一定加强学习,多思考,绝不辜负组织的期望!”我郑重表态。
送走王秘书,我看着眼前擦拭得锃亮的灶台,心中豪情涌动。灶台,是我的根,但不能是我的天花板。王秘书的话,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然而,机遇总与挑战并存。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我懂。一旦被树为标兵,必然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其中自然也包括嫉妒和非议。厂里的人际关系,远比四合院复杂得多。
下班回到院里,暮色渐沉。阎埠贵像是装了感应器似的,又凑了过来。
“柱子,今天回来挺晚,厂里工作忙吧?”他搓着手,脸上是惯有的笑容,“听说……厂里要树你当标兵了?还要往上报?”
消息传得真快!我心中微凛,面上不动声色:“三大爷听谁说的?没影儿的事,就是领导鼓励,让好好干。”
“哎呀,你就别瞒我了!”阎埠贵一副“我懂”的样子,“这是大好事啊!光宗耀祖!咱们院也跟着沾光!到时候,街道办肯定也得表彰!院里出了你这么个人物,我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院!”
他这话,已经开始把我当成院里对外的“招牌”了。
我懒得跟他多扯,敷衍两句,准备回屋。目光无意间扫过中院,却看见秦淮茹正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个簸箕,眼神却有些发直地望着易中海家那扇依旧贴着封条的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贾东旭蹲在门口闷头抽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易中海倒了,留给贾家的,除了暂时的安分,恐怕还有断了某些隐形好处后的窘迫,以及一种失去靠山后的茫然。他们会甘心一直这样沉寂下去吗?
还有后院那位老太太,自那夜警告之后,再无声息,深居简出得像一个幽灵。但她和她所代表的那些未曾完全揭开的往事,始终像一片阴云,悬在头顶。
我收回目光,推开自家房门。屋里,雨水正就着灯光认真写字,收音机里播放着悠扬的民乐。
眼前是温馨与安宁,院外是微澜与暗涌,厂里是机遇与挑战。
我深知,未来的路,需要更谨慎的步伐,更清醒的头脑,和更强大的实力。标兵的名号,是动力,也是压力。它要求我,不仅要在技术上精益求精,更要在思想上、在为人处世上,都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
坐在桌前,我再次拿起了笔。这一次,不是为了写发言稿,而是开始有意识地记录每天的工作心得,学习广播报纸上的政策文章,尝试着思考一些超出食堂范围的后勤管理问题。
知识、眼界、能力,这些才是我安身立命、应对一切风浪的根本。
夜渐渐深了,四合院重归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我能听到时代车轮滚滚向前的轰鸣,也能听到无数个体命运随之起伏的微弱回响。
而我,何雨柱,必须成为那个能驾驭自己命运,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