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新联的门楣,仿佛真给何家带来了一丝崭新的气象。院里阎埠贵和刘海中那点争权夺利的小心思,于我而言,不过是池塘边青蛙的聒噪,听着烦,但溅不起多大水花。我的战场,在红星轧钢厂那烟气蒸腾的食堂,在那一方能决定千百工人胃口和干劲的灶台。
周一清晨,我照例提前来到食堂。换上那身洗得发白却干净平整的工装,系上围裙,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灶具、清点食材。杨师傅来得也早,正沉默地磨着他那套用了多年的厨刀,见我开始忙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杨师傅,早。”我主动打招呼。
“嗯。”他依旧言简意赅,但点了下头。
食堂的日常工作按部就班。切配、炒菜、分饭,我手下麻利,心里却在琢磨着厂里最近的风向。广播里天天在提“增产节约”、“技术革新”,后勤处李副处长前些天来视察时,也随口提过一句,说厂领导考虑在职工伙食上进一步改善,激发生产热情。
这是个机会。改善伙食,无非是在有限的预算和物资条件下,把饭菜做得更可口,花样更多些。而这,正是我的强项。
中午忙过饭点,趁着休息间隙,我找到了食堂班长。
“班长,有个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我态度恭敬,递过去一根烟。
班长接过烟,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柱子,啥想法?你说。”
“我寻思着,现在厂里号召增产节约,咱们食堂是不是也能响应一下?”我组织着语言,“比如,同样的白菜土豆,咱们能不能在做法上变变花样?大锅菜保证量,但可以偶尔搞点小锅炒,或者弄点风味不同的馅料,包个包子、烙个饼什么的,换换口味。粗粮细作,也能提升口感。这样既没增加太多成本,又能让工友们吃得更满意,干起活来更有劲。”
班长吸了口烟,沉吟着:“想法是不错……但搞花样,费功夫啊,人手本来就紧。再说了,做多了做少了都不好掌握。”
“功夫可以挤一挤,咱们早点来,晚点走。”我早有准备,“至于量,可以先小范围试试,比如每周搞一两次,固定几个花样,看看工友反应。反应好,再慢慢推广。我可以先拟几个简单的菜谱和成本核算,您看看?”
班长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又想到我前段时间在技能竞赛上露的脸,以及如今在院里“不好惹”的名声(这消息显然也传到了厂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行,那你先弄个方案我瞅瞅。不过话说前头,不能影响正常开饭,也不能超支!”
“您放心,规矩我懂!”我立刻保证。
得到班长的首肯,我立刻行动起来。一下班就钻进屋里,拿出纸笔,开始构思。白案红案,我都拿手。想着厂里工人们体力消耗大,口味偏重,喜欢扎实顶饿的吃食。我琢磨了几个方案:比如,用萝卜丝、粉条和少许肉末做成辣味的馅料,蒸成烫面角(类似蒸饺),皮薄馅足,味道鲜明;或者,把玉米面和白面混合,发酵后做成两面焦黄的贴饼子,搭配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再或者,利用食堂偶尔能买到的廉价鱼杂,做成麻辣鲜香的烩鱼杂,绝对是下饭利器……
每一个花样,我都仔细计算着大概的成本,确保在现有伙食标准内,甚至通过合理利用边角料,还能略有结余。同时,也考虑了操作的可行性和效率,不能太复杂,影响大锅菜的供应。
几天后,一份详细的手写方案交到了班长手里。里面包括了三四样可选的花色品种,具体的配料表、成本估算、操作流程,甚至还有我对工人口味偏好的一些分析。
班长看完,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行啊,柱子,琢磨得挺细!成,我看这个‘萝卜丝烫面角’和‘贴饼子’可以先试试。就定在这周五中午,额外加一样,看看效果!”
方案通过了!我心中一定。
周五一大早,我比平时更早来到食堂,和杨师傅以及另外两个帮工一起,开始准备。和面、调馅、擀皮、包制……我亲自上手示范,确保口味和卖相。杨师傅主要负责照看大锅菜,但偶尔也会瞥一眼我这边忙碌的景象,依旧没说话,只是在我需要帮忙搬动蒸笼时,默默地搭了把手。
临近中午,食堂里飘散出不同于往日单纯熬白菜的香气。那带着油煎焦香和面食发酵特有的甜香,引得早早来排队的工人们纷纷伸头张望。
“哟,今儿个食堂换花样了?”
“闻着挺香啊!是啥好东西?”
“看那边,好像是蒸饺?还有贴饼子!”
轮到打饭时,工人们看到窗口旁边单独摆放的两大簸箩金灿灿的贴饼子和一笼笼热气腾腾、皮薄隐约透出红油馅料的烫面角,都来了兴趣。虽然需要额外花一点点饭票,但尝鲜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给我来两个贴饼子!”
“这烫面角来一份!看着就馋人!”
窗口前排起了小队。我一边帮着分菜,一边留意着工人们的反应。
“嘿!这饼子外焦里嫩,有嚼头!香!”
“这烫面角够味!辣乎乎的,吃着真过瘾!”
“比天天啃窝头就白菜强多了!食堂早该这么搞了!”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两大簸箩贴饼子和几大笼烫面角,以惊人的速度被消灭一空,后来没买到的工人还颇有些遗憾。
食堂班长看着空荡荡的簸箩和笼屉,又看了看脸上带着满足笑容的工人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柱子,干得不赖!下礼拜,咱们再换个花样!”
首战告捷!我心里也涌起一股成就感。这不仅是对我手艺的肯定,更是对我主动思考、勇于尝试的认可。
这件事,很快也传到了后勤处李副处长耳朵里。过了两天,他特意来食堂转了一圈,正好碰上我在指导一个帮工如何把握贴饼子的火候。
“何雨柱同志,”李副处长笑着开口,“听说你搞的伙食花样,很受工友们欢迎啊!不错,能够主动想办法改善职工生活,这就是主人翁精神的体现!要继续保持,厂里是支持这种有利于生产、有利于团结的创新的!”
“谢谢李处长肯定!我一定努力!”我连忙表态。
李副处长点了点头,又勉励了几句,这才离开。
我知道,这次小小的“技术革新”,不仅赢得了工友的口碑,更在领导那里留下了积极进取的好印象。这为我后续的发展,铺下了一块坚实的垫脚石。
然而,就在我专注于灶台上施展拳脚的时候,院里的水,却又开始悄悄搅动起来。
这天晚上,我刚回到家,阎埠贵就揣着个小本子,笑眯眯地找上门来。
“柱子,忙着呢?”他推门进来,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三大爷,有事?”我放下手里的书。
“是这么回事,”阎埠贵翻开小本子,拿出钢笔,“院里这个月的水电费,该收了。以前都是老易……唉,现在这事儿,我跟老刘商量着,就先接过来了。你看,你们家……”
他脸上挂着笑,但那笑容底下,分明带着一种新官上任、行使权力的试探。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明镜似的。收水电费是小事,但他和刘海中,显然是想通过处理这些日常事务,重新确立他们在院里的“管理”地位。
风波过后,水下的暗礁,开始显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