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被拔除,如同抽掉了四合院那根盘踞最深的老树根,表面上尘土飞扬,一片狼藉,但底下被压抑太久的生机,却也得以窥见天光。只是这生机,还带着几分茫然和无序。
接下来的日子,院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松散状态。往日里,易中海哪怕不言不语,他那八级工的身份和一大爷的威严,也像一张无形的网,规范着院里的大小事务。如今这张网破了,各家似乎都有些不习惯,又都暗自揣着些心思。
阎埠贵和刘海中,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大爷”,走动明显频繁了起来。有时在前院阎家门口,有时在中院刘家窗前,总能看见他们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时而皱眉,时而颔首,那姿态,像极了瓜分战后地盘的两个小军阀。
我知道他们在琢磨什么。三位大爷管事的名头还在,易中海倒了,空出来的“一大爷”位置,以及随之而来的那点微末权力和话语权,对他们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阎埠贵精于算计,刘海中迷恋权威,两人都想着能更进一步,至少,要在这新的格局里占据有利位置。
对此,我只是冷眼旁观。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明白,真正的立身之本,不是在这小小的四合院里争什么虚名,而是自身的能力、清晰的头脑和对时代规则的把握。只要我立得正,行得稳,手里握着技术,心里装着政策,这院里,就没人能真正轻视我。
周六休息,我起了个大早,将屋里屋外彻底打扫了一遍,连窗户框上的陈年污垢都擦得干干净净。雨水也帮着忙前忙后,小脸上洋溢着轻松。这个家,终于不再被阴霾笼罩。
打扫完毕,我拿出前几日买的红纸和毛笔,略一沉吟,挥笔写就一副对联。上联是:“劳动创造新生活”,下联是:“勤俭持家好光景”,横批:“蒸蒸日上”。
字算不上多好,但笔画端正,带着一股子蓬勃的朝气。
“雨水,来,帮哥贴上。”我招呼着。
雨水欢快地拿来浆糊,我们兄妹俩一起,将这副崭新的对联端端正正贴在了门框两侧,横批贴在门楣上方。那鲜艳的红色,在这灰扑扑的院落里,显得格外醒目和提气。
刚贴好,阎埠贵就背着手溜达了过来,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着门上的对联,嘴里啧啧有声:“‘劳动创造新生活’,‘勤俭持家好光景’……嗯,好!柱子,你这对联写得好啊!贴合实际,又积极向上!”
他这话,七分是真觉得不错,三分是刻意奉承。如今在他眼里,我恐怕已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算计的“傻柱”了。
“三大爷过奖了,就是自己瞎写的,图个吉利。”我淡淡回应。
“哎,怎么能是瞎写呢!”阎埠贵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柱子,你看现在院里这情况……老易出了那档子事,院里总得有人牵头管事。我跟老刘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这年轻人,有冲劲,有觉悟,是不是……?”
他想探我的口风,甚至想拉我进入他们那个所谓的“管事”圈子,或者,想借我的势头。
我笑了笑,打断他:“三大爷,院里的事,有街道办,有大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就是个厨子,把本职工作干好,把妹妹照顾好,就行了。这些操心的事,还得您和二大爷这样的老同志多费心。”
我这话,既表明了自己不争不抢的态度,又把皮球轻轻踢了回去,还带点揶揄。你们不是想当“大爷”吗?那就去当吧,看看这没了易中海镇压的院子,你们能管出什么花来。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又有些失望,干笑两声:“呵呵,那是,那是……我们也就是为大家服务,服务……”
正说着,刘海中也端着他那标志性的搪瓷缸子,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看到门上的新对联,鼻子里哼了一声,官腔十足:“嗯,贴对联,好!增添点新气象!何雨柱啊,你现在是厂里的先进,院里年轻人里的这个!”他翘了翘大拇指,“更要起好带头作用,维护好院里的安定团结!”
我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只是点了点头:“二大爷说的是。”
刘海中对我这略显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摆架子教训,转而看向阎埠贵:“老阎,我刚想了下,眼看快到月底了,院里的卫生是不是该组织大家一起搞一搞了?还有,公用的水费、电费,也得收一收了……”
两人立刻又凑到一起,开始“研究”起具体事务来,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权力的滋味,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让人沉醉。
转身回屋,打开收音机,调到新闻频道。里面正在播放关于“一五”计划取得的辉煌成就,以及号召广大工人阶级继续发扬主人翁精神,努力生产的社论。声音清晰,充满力量。
我知道,我的路不在这四合院的一方天地里争权夺利,而在更广阔的天地。凭借我的手艺,凭借我对政策的理解和运用,我完全可以在厂里站稳脚跟,甚至争取更好的发展。至于院里,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不伤害到雨水,他们爱怎么折腾,随他们去。
当然,我也清楚,树欲静而风不止。易中海虽倒,但院里这些邻居,哪个不是人精?阎埠贵的算计,刘海中的虚荣,贾家的不甘,还有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未必安分的后院老太太……未来的日子,未必就真能一帆风顺。
但我不怕。
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搏杀,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隐忍的何雨柱。我有能力,也有决心,守护好属于我自己和雨水的一切。
收音机里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窗外,是阎埠贵和刘海中煞有介事安排工作的声音。
新旧交替的时刻,总是充满了各种可能。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目光平静而深远。
下一个目标,该是在厂里,更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