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竞赛夺冠带来的光环,并未随着时间迅速消退,反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持续扩散。我在厂里的处境发生了微妙而积极的变化。
李副处长果然“加了担子”。刘班长找我谈话,意思是食堂以后一些小灶招待,或者厂里工会搞活动需要加餐,杨师傅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让我试着独立掌勺。这虽然增加了工作量,却是极大的信任和锻炼机会。更重要的是,接触小灶意味着能接触到一些更高层次的食材和烹饪要求,对我厨艺提升有帮助。
杨师傅对此没有异议,甚至偶尔会在我独立操作后,简单点评一两句,虽然依旧是言简意赅,但指向性更强,让我受益良多。食堂里其他同事,包括之前有些不服气的老资历,现在见了面也多是客客气气,带着几分对“能手”的尊重。
许大茂再溜达到食堂时,阴阳怪气的话少了,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东西更加复杂,除了嫉妒,似乎还多了点别的,像是评估和算计。我知道这孙子肯定没憋好屁,暗自提高了警惕。
然而,厂里的顺遂并未能抵消院子里的暗流。夺冠的名声,像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引来了更多的“关注”。
这天是休息日,我正在屋里教雨水写字,阎埠贵又溜达了过来,这次没空手,提着一小包用旧报纸包着的花生米。
“柱子,忙着呢?”他笑眯眯地把花生米放在桌上,“一点自家炒的花生,不值什么,给雨水当零嘴。”
“三大爷,您太客气了。”我起身让座,心里明白,阎老西这是“投资”来了。他精于算计,见我势头好,便想提前下注,维系关系,以便将来能获取更多“信息”或“好处”。
“嗨,邻里邻居的,应该的。”阎埠贵坐下,搓了搓手,压低声音,“柱子,你现在可是咱们院里的这个!”他翘了翘大拇指,“厂里领导都看重!往后啊,肯定前途无量!”
我笑了笑,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他话锋一转:“不过啊,柱子,树大招风。你现在名声在外,可得当心有人眼红,背后使绊子。”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易中海家的方向。
“谢谢三大爷提醒,我小心着呢。”我点点头。
“尤其是老易,”阎埠贵声音更低了,“上次抚养费那事,他可是栽了大跟头,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你呢。还有贾家那个婆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得防着他们联合起来……”
他正说着,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柱子兄弟在家吗?”
是秦淮茹。
阎埠贵立刻收声,脸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端起架子,仿佛刚才说悄悄话的不是他。
我起身开门。秦淮茹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里面是几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秦姐,有事?”我挡在门口,没让她进来的意思。
“柱子兄弟,”秦淮茹把碗往前递了递,“刚蒸的馒头,想着你们兄妹俩,就给送几个过来。”
白面馒头?在这棒子面为主的年代,白面馒头可是精细粮,贾家自己都未必舍得天天吃。这“礼”可比阎埠贵那包花生米重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联想到之前贾东旭替她求职被拒,以及贾张氏最近的安静,我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策略——硬的不行,来软的,想用怀柔政策,缓和关系,甚至重新建立连接。
若是原主,看到秦淮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再看到这白面馒头,恐怕早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原则都抛到脑后了。
但我不是。
“谢秦姐好意,”我语气平淡,依旧没接,“我们刚吃过饭,不饿。这白面馒头金贵,您拿回去给棒梗和小当吃吧。”
秦淮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递碗的手悬在半空,收回去不是,继续递也不是,显得十分尴尬。她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点委屈:“柱子兄弟,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棒梗的气?他就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代他给你和雨水赔不是了……”
她说着,就要弯腰。
我侧身避开,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秦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没生气。只是这馒头,我们不能要。我们有粮食,能养活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淮茹再也维持不住笑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委屈,有幽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她没再说什么,端着碗,低着头快步回了贾家。
阎埠贵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见我关上门,才啧啧两声:“看见没?柱子,糖衣炮弹来了!你可把持住了!”
我懒得理会他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秦淮茹刚走没多久,后院的老太太,也就是聋老太太,拄着拐棍,在中院溜达,看似无意地踱到了我家门口。
她耳朵背,说话声音很大:“是柱子吧?听说你得了冠军?好!好啊!有出息!”她眯着昏花的眼睛看着我,“咱们院里头,就属你和中海有本事。都是好孩子,要互相帮衬,可不能生分了……”
她这话看似糊涂,实则意有所指。易中海是给她养老送终的指望,她自然要帮着易中海说话,试图用长辈的身份来弥合我和易中海之间的裂痕,或者说,是想把我重新拉回易中海的影响力范围内。
我敷衍地应了几句:“老太太您放心,院里的事我心里有数。”
聋老太太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阵,才拄着拐棍慢慢踱开。
短短一个上午,阎埠贵的示警和“投资”,秦淮茹的“怀柔”,聋老太太的“调解”……接踵而至。
我坐在屋里,看着桌上那包花生米,心里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种陷入重围的疲惫和警惕。
名声,果然是一把双刃剑。它带来了厂里的机会,也招来了院里更复杂、更隐蔽的算计。易中海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他的影响力还在,通过贾家、通过聋老太太,依然在无形中向我施加着压力。
想要真正破局,光靠防守和等在厂里积累是远远不够的。那台能打破信息垄断的收音机,必须尽快弄到手!
而快速搞到钱和工业券的“副业”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变得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