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食堂,气氛明显有些微妙。
刘班长安排活儿的时候,依旧是不苟言笑,但让我去给主灶的杨师傅打下手,处理一些更精细的食材,比如切肉丝、剁肉馅。这算是学徒工里比较“高级”的活儿了,往常多是杨师傅的亲信徒弟负责。
杨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脸上总没什么表情,话也少,但一手厨艺在食堂是顶梁柱。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旁边一盆需要切丝的里脊肉。
我明白,这是刘班长对我前两天表现的一种默许和试探。他或许听说了我和易中海、许大茂的冲突,想看看我这个突然“开窍”的何雨柱,到底是真有了点城府,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我没多话,拿起刀就干。当当当……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均匀而密集,肉丝切得细如发丝,均匀一致。这是原主的基本功,加上我穿越前对刀工的些许理解,做得更是到位。
杨师傅偶尔瞥过来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但依旧没吭声。
许大茂今天没来食堂晃悠,估计是觉得没趣,或者憋着什么坏。易中海在厂里是钳工车间的,跟食堂不搭界,暂时手还伸不过来。
中午开饭前,食堂后门来了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是厂里后勤处的李副处长,分管食堂这一块。他皱着眉头走进来,对刘班长说:“老刘,晚上厂里有个接待任务,机械局的领导过来考察,要在小食堂安排一桌。杨师傅主灶没问题,就是这菜色……能不能琢磨点新花样?老是红烧肉、白菜粉条,领导都吃腻了。”
刘班长一脸为难:“李处长,不是我不想弄新花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就仓库里那点东西,猪肉、白菜、土豆、萝卜,翻来覆去就那几样,实在变不出花来。”
李副处长也知道情况,叹了口气:“尽量想想办法,至少做得精致点。”
两人正说着,目光扫过后厨。我正把切好的肉丝放进盆里,旁边还有一盆焯好水、准备用来凉拌的白菜心。
我心里一动。这是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让我在领导面前露脸,甚至改变现状的机会。
我放下刀,走了过去,微微躬身:“李处长,班长,杨师傅。”
三人都看向我。
刘班长皱眉:“何雨柱,什么事?”
“李处长,班长,”我态度恭敬,但语气不卑不亢,“我刚才听领导说接待菜色的事。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副处长打量了我一下:“你是……何雨柱?何大清的儿子?”
“是,李处长。”
“你说说看。”李副处长似乎来了点兴趣。刘班长和杨师傅也看着我。
“咱们厂食材有限,做大鱼大肉不现实。但可以在做法和搭配上动动脑筋。”我组织着语言,尽量符合这个时代的认知,“比如这白菜,不一定非要炖或者炒。可以把最嫩的菜心单独取出来,用开水快速焯一下,保持脆嫩,然后用芝麻酱、盐、一点点醋和蒜末调个汁儿淋上去,做成‘麻酱白菜心’,清爽开胃。”
我指了指那盆白菜心,继续说道:“还有这猪肉,里脊肉切丝,可以不用惯常的炒,而是用滑熘的方法。肉丝上浆锁住水分,温油滑熟,保持嫩滑,然后用葱丝、姜丝、料酒、盐和一点点糖醋汁快速翻炒出锅,做成‘滑熘里脊丝’,口感比普通炒肉丝要细腻。”
“另外,咱们不是有土豆和粉条吗?土豆可以切成极细的丝,清水漂洗掉淀粉,用热油快速炸到金黄酥脆,撒上椒盐,就是一道‘椒盐土豆丝’,可以当个零食或者下酒菜。粉条可以用肉末、黄酱、葱花熬个炸酱,配上黄瓜丝,让领导们自己拌着吃,也算是个互动,叫‘小碗干炸’配菜码。”
我一口气说了几个菜式。这些在后世都是普通家常菜,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烹饪手法相对单一的五十年代,尤其是大锅饭为主的食堂,听起来就有点“新鲜”和“精致”了。
李副处长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刘班长和杨师傅也露出思索的表情。
“麻酱白菜心……滑熘里脊丝……椒盐土豆丝……小碗干炸……”李副处长喃喃重复了一遍,猛地一拍大腿,“好!这几个菜名听着就挺像那么回事!既有常见的材料,做法又有点新意!老刘,杨师傅,你们觉得呢?”
刘班长看向杨师傅。杨师傅沉默了片刻,难得地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做法上……可行。麻酱调汁是关键,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滑熘对火候要求高。炸土豆丝要快,不然软了。炸酱要熬到位。”
他这是肯定了菜式的可行性。
刘班长见状,立刻表态:“既然杨师傅觉得可行,那我们就试试?何雨柱,这几个菜,你都会做?”
我连忙谦虚地说:“班长,我就是瞎琢磨,知道个大概流程。具体操作,还得杨师傅掌勺,我给您打下手。”
我不能喧宾夺主,尤其是在老师傅面前。提出想法可以,但执行必须尊重现有的权威。
杨师傅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淡漠,多了点别的什么。
李副处长很高兴:“行!那就这么定了!晚上小食堂,就按这几个菜准备,再加个红烧肉保底,弄个鸡蛋汤。老刘,杨师傅,还有何雨柱,你们多用点心,要是领导满意,我给食堂请功!”
李副处长又交代了几句,满意地走了。
刘班长看向我和杨师傅:“杨师傅,晚上这桌,你看……”
杨师傅言简意赅:“何雨柱,你负责备料,白菜心按你说的弄,里脊丝你切,上浆。土豆丝你切,漂洗。炸酱的肉末你剁。我来看火候调味。”
这是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展示机会!备料是基础,但切工、上浆、剁馅这些,直接关系到成菜的口感。
“是!杨师傅!我一定仔细弄!”我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答应。
刘班长也点点头:“好好干,别出岔子。”
整个下午,我都泡在食堂后厨,心无旁骛地准备晚上的接待菜。切白菜心只取最嫩的部分,里脊丝切得比头发丝还细,均匀上浆。土豆丝切得细如牛毛,在水里漂了又漂,直到水清。剁肉末更是用足了力气,剁得细腻均匀。
杨师傅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指点一两句,比如“浆稍微厚了点”、“漂洗时间够了”。我一一记下,立刻调整。
傍晚,小食堂开火。杨师傅主勺,我负责传递食材,观察火候。麻酱白菜心清爽脆嫩,芝麻酱香气浓郁;滑熘里脊丝嫩滑爽口,咸鲜适口;椒盐土豆丝金黄酥脆,椒盐味恰到好处;小碗干炸的炸酱油亮酱香,配上黄瓜丝,别有一番风味。连保底的红烧肉,杨师傅也做得格外软烂入味。
菜端上去后,没多久,李副处长就满脸红光地走了进来,用力拍了拍刘班长的肩膀:“老刘!杨师傅!还有何雨柱!好!太好了!领导们非常满意!尤其是那个麻酱白菜心和滑熘里脊丝,夸咱们食堂有水平,懂得粗粮细作!给你们食堂记一功!这个月奖金有盼头了!”
刘班长和杨师傅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食堂其他帮厨也高兴地议论起来。
李副处长特意走到我面前,赞赏地看着我:“何雨柱,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不错!脑子活络,是块干食堂的料!好好跟杨师傅学,前途无量!”
“谢谢李处长鼓励!我一定努力!”我赶紧表态。
李副处长又勉励了几句,哼着小调走了。
食堂里气氛热烈,大家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以前或许觉得我只是个力气大、有点愣的学徒,现在却多了几分佩服和认可。能想出领导都夸赞的菜式,这可不是光靠力气就行的。
刘班长当众宣布:“何雨柱今天表现突出,提出合理化建议,为食堂争了光。从这个月起,他的学徒工工资,往上提一级!”
食堂里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和掌声。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工资提一级,意味着每个月能多几万块(旧币)收入,对我和雨水的生活是个不小的改善。
更重要的是,我成功地在厂领导面前露了脸,在食堂站稳了脚跟,初步打开了局面。这比跟易中海在院里勾心斗角,实在得多。
下班回到四合院,天已经黑了。刚进中院,就看见易中海站在他家门口,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但他肯定听说了食堂的事。厂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种露脸的事。
他没说话,只是那么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散发着冰冷的压力。
我没理会,径直回了屋。
雨水已经睡了,小脸上带着恬静。我给她掖了掖被角,心里充满了干劲。
厂里的路,算是初步走通了。但院里的麻烦,绝不会因为我在厂里露脸就消失。易中海那阴沉的眼神,贾张氏之前的试探,都预示着风波将至。
而且,那本工作证的疑云,依旧笼罩在心头。厂人事科……看来必须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