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领导就上山村小学教学楼修建事宜,回复了叶永诚——上面已经批准了叶永诚的方案,并且同意拨款五万元人民币。
永诚接到通知,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上面的批准了他的计划,忧的则是上面只拨了五万元款——那一栋两层的教学楼,岂是这五万元就能够建得起来的!
他当即向领导表示资金不足。
领导依然面露难色,然后摆着官腔,说这五万元是他费尽唇舌才争取下来的;还说这是上面看在他的面子上,以及念在叶永诚为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才肯如此通融。
永诚一个劲地说着好话,想让领导再向上面争取一些资金。
领导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刚好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接完之后,就对永诚说有会要开,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他拿起公文包夹在腋下,又拿起一支钢笔插进上衣口袋里,转身往门外走去。但在离开之前,他向永诚提了几个关于资金的建议。
他说:“可以让村里想想办法嘛!也可以发动全校师生、全体村民、以及社会贤达,为教学楼捐资助款呀!”
说完,领导转身出了办公室。
永诚很是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悻悻地走出办公室。他已经为教学楼建设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也投入了很大的热情与精力,只要上面批准以及资金到位,教学楼就可以开工建设了,可不曾想上面就拨了这么一点款下来。
这如何是好!
他走到大街上,原本对教学楼的热情,已经被资金不足的不利因素给冲淡了。
此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并不是很宽敞的街道上,行人与自行车混作一团;从农村来的小贩,挑着担子挤入人群中,极力兜售豆腐豆干、蔬菜瓜果,更加加剧了这种混乱;要是从哪个政府机关驶出一辆桑塔纳,简直可以用寸步难行来形容。
看着这个混乱的场面,永诚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他小心地躲闪着行人与自行车,以极慢的速度往集市走去。老伴交代他买一些干香菇回去,虽然心里乱糟糟的,但他还记得这件事情。家里的干香菇吃完了,如果不买一些回去备着,亲朋好友来做客的时候,就没有东西下锅做那一碗缺不得的香菇瘦肉汤了。
他刚走到集市大门口,不料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他本能地回过头一看——是叶世新。
叶世新到镇上办事,刚好看见了叶永诚,就挤过来打招呼。
“你这是去哪里?”世新问他。
“想买点东西……”
世新看了一眼手表,就说:“还没有吃饭吧,走……先去吃饭!”
相请不如偶遇!
永诚也打算吃个饭再回去,就跟着世新走进一家小饭馆里。
饭馆老板好像和世新很熟,不仅热情地迎了过来,还给他们一人散了一支友谊烟——看来,世新经常来这里吃饭。
两人坐了下来。
世新跟背书似的,张嘴就念出几个菜名,总共是三菜一汤,而且都是荤菜。
永诚认为太奢侈了,况且他们才两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菜,吃不完就浪费了。
他让世新不要点这么多的菜。
世新不仅没有听他的,张嘴又让老板上两瓶啤酒。
永诚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说:“年轻人,真是不懂得俭守!”
世新有个家底殷实的老丈人,自然不需要像别人那样紧巴巴地过日子。
老板把啤酒和杯子放下,就屁颠屁颠去后厨炒菜了。
世新拿来起子将啤酒打开,问:“来开会呀?”
永诚看着冒着气泡的啤酒,回答说是。
“是关于学校教学楼的吧?”
“对!”
“怎么样?上面批复了吧!”
世新不仅知道学校即将建教学楼的事情,他也参与到其中——教学楼的设计图纸以及预算,就是他拜托朋友给完成的,而且还进行了更加合理与完善的规划。
被他这一问,永诚又叹了一口气,随即皱起了眉头。
“上面没有批复?”
“批倒是批了,也同意拨款。不过,上面只同意拨款五万块钱……”
叶世新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急忙问:“那怎么办?没有办法再争取一些吗?”
永诚苦苦一笑,把领导那番话说给世新听。
世新也跟着苦苦一笑,笑里透着一种无奈,也包含着一种气愤。他也算是仕途中人,深知现在的领导没有几个是办实事的。
“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永诚又苦苦一笑,回答道:“再去争取一下……实在不行,我亲自找上面说去!就算是求,我也要把资金求来!”
这一番话,让世新看到了永诚的决心。但他并不认为永诚真的能把资金全数争取来!他说:“求人还不如求己!依我看,与其去跟上面磨嘴皮子,还不如争取社会的帮助!怎么样也是为了下一代,我想每个人都会尽一份力!”
永诚很是清楚,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只能如此。但是,教学楼资金的缺口很大,而上山村又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哪里能轻易筹集到这么多的资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已有一些皱纹的脸上,又多了些许忧愁!
满腔的热情,却遭遇了如此困境——真是一件让人愁眉的事情啊!
看着愁眉不展的叶永诚,叶世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不过,凭他一个小小的村干部,能做到的恐怕有限。他又寻思着干脆把筹款的差事揽下来。能不能筹到,或者能够筹到多少,这些都是次要的,反正他也算是为学校尽了一份力,同时也帮到了叶永诚。如果能够帮得到叶永诚,那么日后自己竞选村支书,叶永诚定会全力支持他。
即使叶永诚真的从校长位置上退了下来,但在上山村依然是一个有影响力的人物!
他立即就把这个决定告诉给永诚,并很有气魄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永诚忧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回村之后,两人先是找到叶文明,一起商议筹款的事情。
文明决定以村委的名义,要求每家每户按每个人口十元的标准进行集资。他的理由很简单,学校要修建教学楼,任哪一个村民都有义务尽一份力。他表示已经和永盾商量了,并取得了一致。他见世新这么积极,当即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世新。
世新本就想着尽一份力,自然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有了村里出面进行集资,永诚看到了教学楼建起来的希望!
很快,他让小儿子叶德兴召集了一些人,到后山伐树、挖土方,为教学楼建设做一些前期准备。即使资金还远远没有到位,却不能动摇他修建教学楼的决心……
学校要修建教学楼,却遇到了资金不足的难题,村里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文明和永盾为此主持召开了一个会议,决定以上山村村两委的名义向学校资助三万块钱。村里根本没有什么钱,但拥有一片成材的杉树林,文明决定将这一片杉树卖给大泽沟的木材商。
这一片杉树,可是村里最大的一笔资产!
而文明之所以决定卖掉整片杉树林,是因为他看上了那片山头,准备把它承包下来种植芦柑,也算挽回了他不能承包学校后山的损失。
不过,即使是把杉树卖掉了,也不够三万块钱。最后,还是叶文联把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村财收入,全数拿了出来,才勉强筹够了钱。
为此,叶文联逢人就抱怨,说他这个村里掌财的,已经彻底“破产”了!
另一边,叶世新背着一个人造皮革包,开始从村头到村尾,挨家挨户收钱。
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别看是小小的十块钱,就上山村这样一个贫穷偏远的小山村,一些家庭显得有心无力,特别是那些家里人口众多,又没有什么经济能力的人家。不过,既然是学校要修建教学楼,不管家里经济能力再差,人们也会想办法把钱交上。碰上一些家里经济好,又有社会责任心的人家,还会多掏出一些钱来。就像是大房的“杀猪王”,不仅如数交了钱,还额外捐助了一千块钱,特别慷慨!
一时间,“杀猪王”成了目前村里捐资最多的人,也深受人们的好评!
有了这一个带头人,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额外捐助了。
村里倒是出现了一个另类——守财奴叶有财。
叶有财经营着小卖部,两个儿子各有来钱的营生,在坡上算是富足人家,但他却是一个妇孺皆知、远近闻名的守财奴。
世新刚说明来意,守财奴就黑着一张老脸,满嘴尽在诉说,他家的日子过得多么的清苦。
他说,他现在要供四个孙子孙女读书,经济压力很大;他还说,他要管着一家老小的嘴巴,小卖部被刘丽萍抢走了许多生意,他现在都快入不敷出了;他甚至说,他为了给小儿媳妇抱一个传后人,都准备到外面借钱了。
世新家里和守财奴的老婆还有一点亲缘关系,但世新十分反感这个守财奴,也听不得守财奴的这些抱怨诉苦。虽然守财奴的家庭富足,可他不敢奢望守财奴能多掏一分钱出来,只要守财奴能如数把钱交够,他就要谢天谢地了。
可不曾想,守财奴借口自己没钱,要出去外面借!
世新当然知道守财奴舍不得往外掏钱,可是他哪里想得到这个守财奴居然连这样的钱也不愿意掏,还说出那样一个蹩脚的借口!
他的心里很是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严正地要求守财奴尽量把钱交上。
他起身告辞,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替这个守财奴宣传一番,好让守财奴在大家面前丢一丢老脸。
这一招果然有效!
听到人们的议论与嘲笑,守财奴急忙找到世新,极不情愿地把自家该交的钱如数交了。
一些家人比较困难的,就像最为典型的叶老冒,世新根本不打算向他开口说捐款的事。即使叶老冒成了石顶宫的“二把手”,但他一家子病的病、傻的傻,依然没能让他脱掉“破落户”的帽子。
不料,得知消息的叶老冒,居然主动地把钱交给了世新。
拿着叶老冒交上来的钱,世新的心里万分感动,也暗自羞愧自己没有把人家放在眼里。而相比之下,那个守财奴就真的让人无话可说了!
在村里收钱的同时,叶世新也在想办法通知那些出远门讨生活、闯世界的人,就像是远在深圳的叶永强。
他知道老六在深圳混得不错,就想着写一封信给老六,一方面通知老六交钱,一方面也想着寻求老六的捐助。他知道,老六是一个要场面的人,之前老六风光的时候,就非常热心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还没有提笔写信,永诚就拿了一张汇款单交给他——汇款单上清晰地写着“贰仟圆整”。
世新急忙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永诚说,这些钱是永强和德安寄回来的。他说他前段时间就写了一封信给永强和德安,叙述了他准备为学校修建教学楼的事情。信中,他让他们慷慨解囊、捐资助学,为村里的教育事业做一份贡献。没想到他们当真寄了钱过来,而且还寄了这么多钱。
这些钱当中,永强捐了一千块钱,德安捐了三百块钱,兴文和德隆各捐了两百块钱,而大坡头的刘政军,被永强“逼着”捐了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