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
这世上，唯有拿命换来的情报，才最真实。
“我会演好这最后一幕。”
悬窗下，营地快速缩小，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模糊远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座熟悉的碉堡旁。
第一任老部长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洪亮：
“黄彭！好好干！咱们特战部的未来，就在你们这些棒小伙子身上！”
那时，阳光正好，他胸膛里滚烫热血，壮志凌云。
那时的他，和那时的家……
嗡！
引擎全开，战机撕破夜空，留下一道孤绝的蓝色尾焰。
地面上，所有目送的队员，只觉得心头堵得发慌。
此去，有些人，永远回不来了。
……
东海另一端。
富士和高丽的联合防线。
“废物！酒囊饭袋！帝国的耻辱！！！”
炸雷般的咆哮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从富士内阁乘坐超高速战机紧急赶来的五阶巅峰强者——鹤田浩二。
此刻双目赤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他用鹰隼般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一排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里的军官。
唾沫星子劈头盖脸地砸在他们煞白的脸上：
“两天！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你们告诉我什么了？！”
“我要的答案呢？！哪怕一丝一毫的风声，能告诉我那该死的副本里到底演了什么魔鬼的戏剧？！”
“支那那边出来几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能活着从地狱爬出来？！”
“现在你们告诉我什么？华夏那边也是一头雾水？！一团乱麻？！你们是在拿我的时间开玩笑？！”
唾星喷溅，几名富士战区的代表腰弯得几乎折断，冷汗顺着脖颈疯狂滴落。
“鹤田……鹤田阁下……”
一名脸色苍白的军官声音嘶哑，“我们……我们真的倾尽全力了……华夏高层内部现在乱成一锅粥！”
“有人在煽动放弃副本。有人在搞权力倾轧。甚至……甚至还有几份绝密渠道消息暗示想寻求与我们秘密接触、媾和……真假混淆，根本无法辨别啊！”
“放弃副本？！”
鹤田浩二的瞳孔骤然收缩，“放弃？！那他们进去的人呢？！都喂了狗了吗？！尸体呢？！”
“我……我们分析推断……”
另一名军官艰难地吞咽，“要么……团灭在里头没出来……要么……”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侥幸，“或许……他们用了某种违背规则的道具，偷偷藏了起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阁下……您……您想想……”
“10对80！还要加上混进去的黄彭和那个内应！”
“正面厮杀，这是绞肉场！他们拿什么赢？拿头吗？！”
“就是八十头捆着不动让你们杀的猪猡，十个杀猪匠也不可能在时限内全部剁完。”
“所以……”
他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强行自我安慰的病态亮光，“最合理的唯一解释，副本失控了，爆发了我们情报之外，足以毁灭一切的末日灾难！”
“说不定……所有人，都……葬送在了那场……意外之中……”
唯有这样想。
那啃噬着他们骨髓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挫败感，才能稍稍止歇。
承认被正面彻底的碾压？
那感觉……比死亡本身还要令人绝望百倍！
听着下属的推论，鹤田浩二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
没错，他也更倾向于这个“副本意外”的解释。
比起被迫承认被华夏碾压的耻辱，他宁愿相信是天灾。
特别是……全军覆没。
整整八十名耗费天文数字资源堆砌出的核心精锐，无声无息地被抹去……
这种结果带来的寒意，足以冻僵整个高层的脊梁！
“继续查！”
他压下心头的焦躁，“唤醒所有‘钉子’！哪怕暴露，哪怕死！也要给我把华夏每一个风吹草动都送过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只要最终确认……他们手上也没有捞到资源……”
“死多少人不是关键，卡死那个庞然大物的喉咙，让那十数亿张嗷嗷待哺的嘴变成吞噬他们脊梁的蛀虫才是大局！”
卡死华夏的能源命脉。
庞大的人口生存压力，足以拖垮他们的军备。
……
战机上，远方富士和高丽防线的能量屏障轮廓在视野中放大。
苏瑶收回了视线。
“准备。”
二十公里——对这个层级的三阶灵韵者而言，已是瞬息即至的猎杀范围。
再近一步，便彻底坠入那片由能量屏障、对空火力、灵韵者构成的无解死地。
苏瑶不需要以身犯险。
只需远处勾勒一道足够逼真的亡命身影，便是一场最致命哑剧的全部布景。
周瑞恒深吸一口率先起身。
他走到黄彭面前，伸出宽厚的手掌，在那位曾经亦师亦友，如今却隔着巨大鸿沟的男人肩膀上重重拍下。
将某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直接贯入对方骨骼。
“苏瑶，”
他迟疑了一瞬，“让黄彭现在去传递‘情报’，时间线会不会……”
“富士高丽那边肯定清楚，他们的人，是全灭状态强行被副本规则结算的。”
“而我们内部有他们的眼睛，他们理应笃信我们早已全军覆没。”
“这种情况下，黄彭突然‘活着’出现、声称携带重要情报逃亡，逻辑链是断裂的，他们必然存疑。”
周瑞恒的担忧丝丝入扣。
苏瑶闻言，唇角只是极浅地勾了一下。
那又如何？
“疑窦越深，越要用这场血淋淋的戏，把这断裂的链条，砸进他们的认知核心。”
“让他们去猜，这份‘突兀’，正是我们想要他们不得不信的理由！”
苏瑶眼中闪过运筹帷幄的寒光。
她起身，径直走向舱门边的黄彭。
手心摊开，一枚流转着危险蓝芒的自爆晶石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吞了它。”
“确保万无一失。”
此物入腹，足以在千分之一秒内，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将一名全盛状态的三阶灵韵者彻底气化。
血肉之躯的脏腑，在它面前，连尘埃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