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诱人的香饵,它被放置在利益和俸禄的深渊之中。官场就像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充满了各种风险和挑战,而仕途则如同在这片海洋中航行的船只,时而浮起,时而沉没。
然而,真正有智慧的人并不会追求虚荣和荣耀,他们明白香饵虽然诱人,但无法勾住他们的志向。同样,那些通达事理的人也不会竞相进取,他们知道仕途的风波虽然猛烈,但无法颠覆他们的内心。
如果一个人不被物质所奴役,那么他自然可以像中流砥柱一样,在天地之间立足。昔日,张季鹰看到秋风乍起,突然想起了家乡的莼菜羹和鲈鱼脍,他感叹道:“人生最可贵的是能够顺应自己的志向,又何必为了追求名利而在千里之外的官场中受束缚呢?”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驾车向东归去。
当时的洛阳,达官显贵们的车辆络绎不绝,他们身着金章紫绶,然而这些都无法挽回张季鹰离去的决心。这并不是因为他畏惧仕途的艰险,而是因为他心中没有对荣华富贵的渴望,所以他能够像闲云野鹤一样,自由自在地回归到三吴的山水之间。
无论名利的香饵有多么鲜美,终究无法引诱那些没有欲望的鱼儿上钩。
至于范蠡帮助勾践消灭吴国之后,功成身退,乘坐扁舟在五湖之上遨游。如果当时他稍微存有一点竞争进取之心,留恋官场,那么文种被赐剑自杀的灾祸,又怎么知道不会降临到范蠡身上呢?他之所以能够保全自身、远离灾祸,正是因为他懂得“不竞进”这三个字的真谛。在官场中航行,最令人畏惧的风浪,原本就是舟中人自己产生的争名夺利之心火——这心火不熄灭,最终必将烧毁平安的舟船。
然而,褚渊身仕宋齐两朝,官至三公,可是世人却讥讽他“宁愿为袁粲而死,也不愿意像褚渊那样活着”。他因为害怕灾祸而依附新的朝廷,这种竞争进取之心反而成为了他世代的污名。官场中的危机,原本并非来自惊涛骇浪,实际上是产生于那些争名逐利者自身的惶恐不安和不知所措。如果内心被高官厚禄所牵绊,那么高官厚禄就会变成束缚人的枷锁;如果志向被朝廷所左右,那么朝廷就会变成危险的悬崖。
《小窗幽记》道得好:“我不希荣,何忧乎利禄之香饵?我不竞进,何畏乎仕宦之危机?”此语如古寺晨钟,惊醒多少梦中逐利客。当心湖不生贪慕的涟漪,世间的香饵再美,不过水月空花;当胸中熄灭争竞的薪火,宦海的风涛再恶,终是过眼云烟。
真正的超然,非避世逃名,而是身居名利场中,心却如明月悬于九天。利禄不能染其襟怀,危机不能动其根本。这无欲之志,恰似深谷幽兰,不羡园囿之宠而自葆清芬;这不竞之德,正如孤峰劲松,不争平野之沃而独守苍翠。
人间的牢笼,钥匙原在自己手中:当心不再向功名攀援,利禄的锁链自落;当志不复向权位叩首,仕宦的危局顿消。此身立于尘寰而如处空谷,此心游于宦海而若驾扁舟——那所谓的香饵危机,不过是水中月影,于无求者何碍?于无竞者何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