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小心地走进双水村村口的土路上。
日头刚升起来不久,照得路面冻了一夜的薄霜有些湿滑。她走得很慢,一只手不自觉地护在腹前。
其实她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很好,从去年和王满银确立关系,到结婚,到怀孕,她就再也没挨过饿。
嫁到王满银家之后,更是吃的好,穿的暖,王满银像宝贝一样呵护着她,有时她只能趁王满银不在家时,偷偷吃杂粮,王满银知道后,少不得吓唬她,说她以前身体亏空厉害,怀娃娃可有风险。
在她怀了娃娃后,家里重活累活都不让她沾手,简直成了地主婆了,幸福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她刚绕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拐向自家院坝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喊声。
“兰花姐!”
兰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金秀挎着帆布书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羊角辫在脑后甩得欢。
她身上穿的碎花棉袄浆洗得干干净净,袖口还缝着圈新布,一看就是家里疼爱的。金波跟在后面,背着军绿色的书包,步子稳当,脸上带着少年人的沉静。
“秀,金波。”兰花停下脚步,脸上漾开笑,抬手替金秀理了理跑歪的衣领。
金秀攥着她的胳膊,仰着小脸问:“兰花姐,你咋回娘家了?姐夫咋没跟你一道来?”
金波也走上前,目光落在兰花隆起的肚子上,语气带着几分稳重:“满银姐夫忙啥呢?也不送送你,这路还滑着。”
兰花看着这对兄妹,心里暖和了些。
金波,金秀一家在双水村算是光景好的,金波这一身学生蓝的制服,在村里娃娃里就显得很体面。
金波的父亲金俊海在县邮局工作,是汽车司机,有稳定的收入,吃商品粮,端着公家的铁饭碗。
在那个年代,司机是比较吃香的职业,金俊海的工作让家庭在经济上有一定优势。金波家的生活条件在双水村处于较高水平。
他家也是从金家湾老宅分出来单过的,院坝窑洞也修在离村口不远的土坎上,和孙家遥相对,隔的不远。
因为离的近,两家关系处得非常不错,以前孙玉厚家困难时,从金俊海家借的钱粮最多,其次才是田福堂家。
两家大人走的近,自然两家娃也亲近,且金波和少平年龄相近,金秀和兰香也年龄相近,经常一起玩,一起上学放学。
“你姐夫当上村干部了,开春事儿多,拐沟开荒、牲口调度,忙得脚不沾地,脱不开身。”
兰花说着,伸手将金波扯近了些,“再说两村又不远,我又不是走不动道,自个儿慢慢走,也就回来了,想来看看爹妈。”
正说着,坡下传来脚步声,兰香和少平跑了上来。兰香挎着布包,看见兰花就喊:“姐!你咋来了?”少平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本卷边的书,脸上带着雀跃。
“地上滑,跑啥?”兰花嗔了兰香一句,又看向少平,“听说你小子出息了,敢护着你娘了。”
“摔不着呢!”兰香先跑到跟前,惊喜地拉住兰花的手,“你咋回来了?姐夫呢?”
少平也到了,叫了声“姐”,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扫了一眼,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
“不碍事,”兰花笑笑,“慢慢走,累不着。”
金秀在一旁抢着说:“兰花姐说姐夫当上村干部啦,忙得很!”
少平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我以后也要像姐夫一样当干部……”
兰香则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好像当干部的是她一样。
四个娃娃好一阵热闹。还是金波看了看天色,对少平说:“咱得走了,今天开学,第一堂课迟到了不好。”
少平点点头,对兰花说:“姐,那你和妈先唠着,我们放学回来再说话。”
兰花忙道:“快去,念书要紧。”
四个孩子凑到一起,兰香和金秀手拉着手,少平跟金波并肩,都是一脸对新学期的期待。他们挥着手跟兰花告别,顺着土路往学校方向去,书包带子在身后晃悠,脚步声撒在冻硬的地上,脆生生的。
兰花站在原处,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过弯,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慢慢转向自家那孔熟悉的旧窑。
孙母正在院坝里撒着秕谷喂鸡,听见下面的说话声,早已直起腰张望。
见女儿一个人挺着肚子走上来,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从坡上下来。
“兰花!你咋一个人回来了?”孙母迎上来,搀住女儿的胳膊,目光里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满银呢?你这身子……走这么远的路……”
“妈,没事,”兰花借着母亲的力道,一步步走上院坝,“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满银他村里有事,走不开。”
旧窑里还是老样子,一股柴火味混着炕烟味扑面而来。孙母把鸡食瓢往灶台边一放,就拉着兰花上炕,顺手拉过条厚褥子垫在她身后。边说边扶着有身子的女儿。
“你大闲不住,去自留地看麦苗了,说开春得浇浇水。”
炕上被褥叠得整齐,奶奶半靠在被褥垛上,眼神混沌地望着窗外。见兰花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含糊地叫了声:“兰……花……”
“奶奶,”兰花应着,往奶奶那边炕沿挪了挪,让奶奶好看清自己的脸。
孙母给女儿倒了碗热糖水,也在炕沿边坐下,兰花接过水说“妈,我听满银说,二爸二妈又来家里闹了,咋回事”
孙母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眼圈就先红了。她撩起围裙角擦了擦眼角,未语先哽咽。
“妈,你这是咋了?她,贺凤英没伤着你吧!”兰花放下水碗,拉住母亲粗糙的手。
“兰花啊……”孙母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你二爸……你二爸他家……闹得成这样子了……”
她抹着泪,断断续续地说,“那天你二妈闹上门,撒泼要抓我,少平急了才撞了她。
你大是真寒了心啊,这辈子没动过他一指头,那天扇了他一耳光,手都肿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说对不起你爷,没管好弟弟。”
在母亲的哽咽中,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天贺凤英如何来闹,少平如何撞开了要打她的贺凤英,孙玉厚如何气极了扇了孙玉亭耳光,田福堂如何来处理,贺凤英被送去劳改……一桩桩,孙母都讲给了女儿听。
…………
感谢“文海小白”大大,送的礼物“角色召唤”。言诗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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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虹引角色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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