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是人住的地方?王满银忍不住骂出声。他上辈子好歹是个农科所所长,办公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哪见过这场面。
肚子叫了一声,他想起昨晚就啃了两个玉米馍。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里头结着层黑乎乎的锅巴,几只蚂蚁正在上面爬来爬去。王满银一阵反胃,把锅盖扔了回去。
先得收拾干净...他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胳膊。这身体虽然瘦,但比前世那个被酒精肝和高血压折磨的中年身体强多了。
想先洗漱一番,掀开灶台边水缸的盖子一看,缸里只剩个底儿,飘着几片枯叶。
“哎,先去打水”王满银拎起水桶往外走,一开门,冷风夹着黄土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
其实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会在自家院子里挖一口水窖,用来收集雨水,以备家用,但他家没有,只得去井里挑水。
在离他家不远处就能看见东拉河流过,这河属于季节性河流,经常干旱断流,水也浑浊不清,离河岸不远处打了口水井。
井台边已经有三四个婆姨在打水,看见王满银这个点出来,都瞪大了眼。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扎蓝头巾的妇女撇撇嘴,王逛鬼也晓得早起?
王满银没搭腔,默默排队。轮到他时,麻利地把桶扔进井里,一声,手腕一抖,满满一桶水就提了上来。这手打水的功夫倒是原主留下的本事。
回窑洞的路上,几个半大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头起哄:王满银,王满银,懒汉起床去打水!
其中一个流鼻涕的小子胆子最大,凑近了闻他身上的味儿,然后捏着鼻子夸张地后退:臭死啦!
去去去!王满银作势要踢,孩子们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回到窑洞,他把水倒进缸里,如此跑了三四趟才将水缸挑满,累得他眼冒金星,也让村民们哈哈大笑,嚷嚷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人有三急,他小跑着到露天旱厕蹲了会,不说那冲鼻的臭味,光是拿小木棍刮屁股让他隔应半天。
旱厕在窑洞外院子边缘处,用土墙和篱笆简单围了个一米来高的挡墙。内部挖深坑,依靠自然发酵处理粪便。
这农家肥可是好肥料,村里会派人定期来清理,只是这如厕环境,让他忍受不了。
他得想办法解决,这旱厕也太简陋了,缺乏清洁和遮挡,卫生条件差,尤其夏天更是蛆虫满坑爬…。
回到家中,又从挂箩里取出一个二合面馍,干吃一个,先填一下肚子再说。
然后开始干活,找了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拿了个快递盆盛水,然后蘸水开始擦炕。黑乎乎的泥水顺着炕沿往下流,擦了三遍才露出原本的木头颜色。
被褥拆开来,虱子乱爬,他干脆卷起来扔到院里,打算晾晒一天再说。
收拾到灶台时,在墙缝里摸出个铁盒子。
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票子,数了数有二百三十七块六毛,还有几张粮票布票。
这在1970年的陕北农村绝对算笔巨款,难怪原主能当逛鬼——投机倒把确实来钱快。
粮食缸见了底,只剩小半袋玉米面和一把白面,墙角堆着几个蔫巴巴的土豆和萝卜。王满银挠挠头,这光景撑不了几天。
正发愁呢,外头传来脚步声。一个穿补丁棉袄的中年汉子站在院门口,满脸惊奇地看着晾在绳子上的被褥。
王满银,你这是...转性了?来人是生产队长王满江,手里提着旱烟袋,眼睛眯成一条缝。
王满银拍拍手上的灰:屋里太脏,收拾收拾。
王满江笑了两声,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咋,准备娶媳妇了?听说你一直在骚情双水村后孙家...大女子…
老大不小了,总得对得起祖宗吧。王满银不置可否,继续扫地,尘土飞扬。
要我说,你就该老老实实回生产队上工。王满江吐了口痰,整天游手好闲像什么话!年底分粮你又该哭爹喊娘了。
王满银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王大队长,我这身子骨您也知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干不了重活,我也想回队里挣工分,再这么荡,有那家女子肯嫁给我。”
王满银露出愁容“以前没爹没妈管着,打流惯了,附近几个队,甚至公社里,我的名声也臭不可闻,现在我可得洗心革面…”
又嘿嘿笑了两声“队长,队上有啥轻省活计没有?工分少点就少点,能挽回形象就行…。
王满江气得胡子直翘,你个二流子还想挑肥拣瘦?队里那有轻省活计,你个大老爷们总不至于和娘们儿抢活吧,你要改,就态度端正,你看看村里哪个后生像你...
正骂着,王满江突然又想到什么,凑近王满银压低声音:哎,话说你在外面跑得多,见识广。最近公社要求各大队搞副业增收,你有啥门路没有?当然要求是合法的…
他也是灵机一闪,队里可不缺一个劳力,缺的是收入,合理合法的那种,现在各村副业算是正大光明一种。
王满银也是一愣,沉思起来。上辈子农科所的经验在脑子里闪过——陕北适合种什么?养什么?但眼下这光景,搞集体副业...
让我想想。他含糊道,过两天给您回话。
王满江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远处传来上工的钟声,当当当响彻全村。
王满银回到窑洞,关上门,心念一动,试着把铁盒子往随身空间里放。
铁盒子瞬间从手中消失,出现在一立方米的虚无空间里,稳稳当当。他又试着取出来,铁盒子又回到手心。
好东西!他咧嘴笑了。这要是在外头投机倒把,简直是最佳走私工具。但想到孙兰花那双粗糙的手和亮晶晶的眼睛,他又犹豫了。
灶台收拾干净后,他舀了瓢水洗脸。没有镜子,只能就着水缸里的倒影看——一张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虽然瘦削但轮廓分明,眼睛贼亮。
比起前世那个秃顶发福的中年所长,这卖相确实强多了。
得弄套洗漱用品...还有被褥…生活用品…,要不然,真待不可惯。
他嘀咕着,忽然想起什么,又从空间里取出铁盒子,仔细点着线票,盘算着要买那些东西。
原主的记忆告诉他,今天正好是石圪节公社的集日。
出门前,他特意换了件相对干净的褂子,对着水缸理了理头发。
太阳已斜照进院里,经过坪里晾晒的被褥时,几只虱子正慌不择路地逃跑,他顺手捏死两个。
村口几个社员扛着锄头往地里走,看见王满银这身打扮,都挤眉弄眼:哟,王逛鬼这是要去相媳妇啊?
王满银没理会,大步流星往石圪节方向走去。
黄土高原的朝阳刚刚升起,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山峁上,放羊老汉的信天游飘了过来:
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风,老祖宗留下个人爱人...
他跟着哼了两声,脚步轻快起来。这条路,是通往石圪节集市的,也是通往双水村的。
孙兰花那双带着老茧的手,还有红扑扑的脸蛋,在他眼前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