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公社基建会战的最后一天,上午的活计比较松快,大伙儿脸上都带着笑,在进行着基建最后的收尾工作。
公社干部也在对整个会战工程,进行质量检查和验收,整个工地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下午还会召开总结大会,表彰在会战中表现突出的集体和个人,同时可能还会有一些庆祝活动,如组织文艺表演、集体聚餐等,以庆祝会战的顺利结束。
公社书记白明川陪着县革委会主任冯世宽、副主任张有智,沿着新修整好的梯田埂子边走边看。
“冯主任,张副主任,您瞧这片,”白明川指着眼前一段水渠,声音洪亮,“石头都是从李西沟那边拉来的硬料,水泥勾缝,保准能顶得住明年的春水。”
冯世宽穿着件四个兜的干部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嗯,成绩是显着的。石圪节公社的同志们辛苦了。这基建成果不错,质量也过硬,这充分说明了,‘农业学大寨’的精神是无比正确的!值得全县推广。”
他身旁的张有智也跟着附和,脸上堆着笑。
工地上的人都偷着瞅县上的领导,手里的活没停,嘴里却多了几分活络话。“听说下午要开总结会,还要表彰先进集体和个人!”
“那可不,听队长说,县里领导也会出席!”
“不知道咱村能不能评上先进?”
就在这当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吵嚷声打破了工地尾声的平静。起先只是几个人的叫骂,很快就像滚油锅里泼进了水,炸开了锅。只见不远处的沟底平地上,人影晃动,有人追打,有人躲闪,还有人试图拉扯劝架,场面眼见着就要失控。
白明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些许得意荡然无存。在这县领导视察的关键时刻出乱子,简直是往他脸上抹黑。
他强压着火气,对身旁的武装干事杨高虎沉声道:“高虎!快去看看!是哪个村的?把闹事的……都给我先控制起来!像什么样子!”
旁边的杨高虎早把枪往肩上一挎,瓮声瓮气地说:“好的白书记,我这就过去!”
说着,朝旁边一招手,十来个民兵“哗啦”一下围过来,都端着56式半自动,跟着他就往骚动处跑。
混乱的中心,王满银确实狼狈不堪。他那件旧褂子被扯开了半拉,袖子也快掉下来了,脸上蹭了好几道土印子。
他像条泥鳅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躲闪着王三狗那两个兄弟——王二狼和王四牛的追赶。
王二狼是个黑壮汉子,王四牛则一脸横肉,两人一边追一边骂:“王满银!你个狗日的!敢害我兄弟!今天非卸了你一条腿!”
王三狗的老娘,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丧良心的王满银啊!你不得好死!冤枉我家三狗偷馍……你把他往死里坑啊……你还我儿子……”
这娘仨是天刚亮那会儿摸到工地上来的。村里风言风语传得邪乎,说王三狗偷了灶上的白面馍,要被重判,甚至可能吃枪子儿!
他们吓破了胆,一路打听找到关王三狗的地方。看守的刘彪子自然不敢放他们进去,隔着窝棚能听到外面呵斥。
王三狗在里面听见亲人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隔着缝隙嘶喊,哭诉着是王满银栽赃陷害,让他们去找王满银讨说法,帮他出面澄清。
王母抓住刘彪子子的裤角询问,是不是有这事。被刘彪子几句“王满银没有承认,我们是讲证据的”
娘仨立马红了眼,直冲冲就奔着工地上的王满银来了。他们想把王满银抓过来认罪!
刘彪子乐得看王满银倒霉,嘴上说着“不许闹事”,也跟着去看王满银的笑话。
王家母子三人很快找到了,正在平整地面的王满银。他们围着王满银,又哭又求,让他去跟领导说清楚,承认是冤枉了王三狗。
王满银哪肯接这盆脏水,一口回绝。王母见状,立刻变了脸,扑上来撕扯咒骂,王二狼和王四牛也动了手,这才引发了这场混乱。
王满银一边躲闪,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人群外围、背着一支56半自动步枪正看热闹的刘彪子。
刘彪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显然对眼前的景象十分受用。王满银心中雪亮,这事背后少不了刘彪子的煽风点火。他故意往刘彪子方向挤,看似慌不择路,实则慢慢靠近了刘彪子所在的位置,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这时,杨高虎带着民兵赶到了。“都住手!干什么!反了天了!”杨高虎一声怒吼,民兵们立刻上前,几下就把追赶打闹的人控制。
王二狼和王四牛还想挣扎,被民兵用枪托一顶,顿时老实了。王母则瘫坐在地上,继续嚎哭。
杨高虎脸色铁青,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衣衫不整的王满银和状若疯癫的王家母子身上。
“无法无天!统统给我带走!到指挥部说清楚!”
他一挥手,民兵们便推搡着王满银、架起王母和王家两兄弟,朝着临时指挥部走去。
杨高虎经过刘彪子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你干的好事!回头再跟你算账!”
刘彪子心里一虚,低下了头,悻悻地跟在队伍后面,也往指挥部走。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肩头,空的!又急忙往背上一捞,还是空的!
他浑身一激灵,头皮瞬间炸开,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变了调的尖叫:
“谁拿了我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