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城的天空,已被切割成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侵蚀的两半。一半是叶懿愫支撑起的、流转着四象混沌之力的星辉领域,虽范围不断被压缩,却如风中残烛,顽强不灭;另一半,则是‘玄夜’周身弥漫的、吞噬光热的绝对黑暗,如同不断涨潮的死亡之海,带着令人窒息的死寂,缓缓推进。
每一次法则层面的碰撞,都无声无息,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更加凶险。空间如同被顽童肆意揉捏的画布,布满裂痕与褶皱,虚空乱流时隐时现,将残余的建筑碎片卷入,绞成虚无。
叶懿愫嘴角的血迹未曾干涸,新的内伤在不断累积。四核星源之力虽磅礴,但面对这源自世界之外的虚无本质,消耗远超以往。更让她心神沉重的是,她能感觉到,对面那具身躯里,属于玄夜本身的意识波动,正在那无边黑暗的深处,变得越来越微弱,如同即将沉入冰海的火星。
‘玄夜’的攻击愈发随心所欲,时而化出万千黑暗触须穿刺,时而凝聚归墟黑洞吞噬,甚至能引动星陨城下方地脉中残留的、被织噩气息污染的死寂之力,形成各种扭曲的魔影助战。他仿佛在享受这场“覆盖”的过程,享受叶懿愫的挣扎,享受这具身躯原主人在绝望中的无声哀嚎。
“放弃吧……融入永恒的暗……才是归宿……”冰冷的低语如同魔音贯耳,不断冲击着叶懿愫的心神。
叶懿愫咬紧牙关,混沌星辉再次将一道袭来的黑暗长矛震散,身形却不由自主地再退数丈。她看了一眼内城方向,那里阵法光芒剧烈闪烁,雷戟真君等人正带领剩余修士拼死维持着最后的防线,保护着那些来不及撤离的低阶弟子和凡人。苏沐被紧急救回,但气息奄奄,能否撑过去还是未知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消耗战,她耗不起,星陨城更耗不起!
必须兵行险着!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双手印诀陡然一变!身后那幅混沌星图骤然收缩,不再试图与黑暗领域正面抗衡,而是化作一层凝实无比、仅能包裹她自身的混沌光茧!
“嗯?龟缩?”‘玄夜’发出嘲弄的嗤笑,黑暗力量如同巨浪般拍下,要将这最后的“硬壳”碾碎。
然而,就在黑暗即将触及光茧的瞬间,光茧表面,四色星辉以某种玄奥的轨迹极速流转,竟隐隐勾勒出一个残缺的、却蕴含着“划定界限”意境的符文虚影——那是她从“断界残章”中领悟出的,尚未完整的“断界”之印!
“断界——残域,开!”
叶懿愫低喝一声,将自身对“断界”理念的全部理解,连同四核星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这残缺的符文之中!
嗡!
一道并不耀眼,却仿佛能隔绝万法的无形壁垒,以她为中心,瞬间扩张开来!那拍击而下的黑暗巨浪,撞在这无形壁垒之上,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光滑的墙壁,力量被尽数偏转、滑开,无法侵入分毫!
虽然这“残域”范围极小,仅能护住她周身三丈,持续时间也必然短暂,但确确实实,暂时抵挡住了那无所不吞的虚无黑暗!
‘玄夜’纯黑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意外与……兴趣?
“新的……玩具?”他歪着头,似乎开始认真审视这层他无法立刻“覆盖”的屏障。
趁此机会,叶懿愫神识如同最尖锐的钻头,凝聚着星源核心最本源的呼唤之力,不再试图冲击那黑暗的壁垒,而是化作一丝无比凝聚、无比温柔的辉光,如同穿越层层迷雾的灯塔之光,精准地射向黑暗意识海最深处,那一点即将熄灭的暗红星火!
“玄夜!醒来!苏沐需要你!联盟需要你!我……需要你!”
她没有传递复杂的信念,只是将最纯粹、最直接的呼唤,连同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与等待,送了过去!
……
万壑山,地脉潮汐的核心。
青岚立于那喷薄着无尽土黄色本源光华的巨大洞口边缘,狂风卷动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脚下是沸腾咆哮的地脉灵流,眼前是那团如同大地心脏般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般厚重威压的——土属性星核!
它并非规则的形状,更像是一团不断变化、凝聚着山峦虚影、流淌着大地脉络的先天之精。仅仅是靠近,青岚就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要在这无尽的“重”与“厚”之下被同化、压垮!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因果的沉重,是承载万物生灵的职责!
祖根意志虽已认可他的信念,但这“承其重,担其责”的考验,却需要他自己来完成!
脑海中,星陨城传来的危机感应如同烈焰灼烧着他的神魂。叶盟主在独力苦战,玄夜副盟主危在旦夕,联盟存亡系于一线!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青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世界,又如同迎接自己的命运,纵身一跃,主动投入了那团磅礴无尽的土黄色本源之中!
“轰——!!!”
意识在瞬间被无边的厚重与温暖包裹、冲刷!无数关于大地生成、万物繁衍、文明兴衰的碎片信息,如同洪水般涌入他的识海!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山,承受着风霜雨雪,亘古不变;又变成了一条河,滋润着两岸生灵,奔流不息;更变成了承载无数足迹、见证无数悲欢的广袤土地……
那是一种极致包容,也是一种极致束缚的“道”!
他的肉身在发出哀鸣,经脉在这纯粹的本源力量冲击下几近崩裂!他的元神仿佛被压上了整个九寰大陆的重量,随时都会在这无尽的“承重”中消散!
“吾之后土……厚德载物……汝……可愿承此重?担此责?”
祖根意志那苍茫的询问,直接在他的生命本源处响起。
青岚的意识在无尽的厚重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明。他想起了星陨城的烽火,想起了叶懿愫信任的目光,想起了自己对阵法、对守护此界的毕生追求。
守护,并非凌驾,而是承载,是支撑,是如同大地般,默默承担起一切!
“我……愿!”
他以残存的意志,发出了最坚定的回应!
刹那间,那无边无际、仿佛要将他彻底同化的厚重感,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开始以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方式,向着他的丹田、向着他的识海、向着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缓缓沉淀、融合!
那团原本狂暴的土属性星核本源,光芒渐渐内敛,化作一道温润醇厚的土黄色流光,主动汇入他的经脉,与他的灵力、他的道基、他的神魂,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浩瀚、仿佛与脚下无边大地连接在一起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诞生!
土核……归位!
青岚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山川起伏,大地脉络流转。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也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与这片大地共存亡的责任。
他来不及仔细体悟这全新的境界,怀中对星陨城的感应符已灼热到极限!
“盟主……坚持住!我来了!”
他一步踏出,脚下大地如同缩地成寸,身形瞬间消失在万壑山深处,向着星陨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带着新生的厚土之力,带着唯一的希望!
……
星陨城上空。
叶懿愫支撑的“断界残域”光芒已极其黯淡,范围缩小到仅能护住周身。那残缺的符文虚影布满了裂痕,显然即将到达极限。
‘玄夜’似乎玩腻了这无法立刻覆盖的“玩具”,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缓缓抬起手,所有的黑暗力量开始向他掌心汇聚,压缩,最终化作一根细长、漆黑、仿佛能刺穿一切存在与虚无的——寂灭之针!
针尖所指,正是叶懿愫的眉心!
“游戏……该结束了……”
就在那寂灭之针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
一道厚重、沉凝、仿佛能承载整个世界的土黄色流光,如同跨越了空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叶懿愫与‘玄夜’之间!
流光散去,显露出青岚的身影。他面色肃穆,双手虚按大地,一股磅礴无边的厚土之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后土承天,万法不侵!”
一道凝实无比、闪烁着无数山峦大地虚影的黄色光壁,如同最忠诚的盾牌,悍然挡在了那根寂灭之针的前方!
针与壁,极致的“破灭”与极致的“守护”,轰然对撞!
星陨城的存亡,玄夜命运的转折,皆系于这瞬息之间!
第28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