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上错综复杂的线索图景,并未因俘虏的死亡而变得模糊,反而因为那几句用生命换来的遗言,变得更加清晰和咄咄逼人。一条刚刚打开的缝隙,随着生命的消逝,再次被强行闭合。
医疗人员沉默地将白布覆盖在那张失去生气的东欧面孔上,将他推离了监护室。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失败的苦涩。
陆沉渊站在原处,目光从推走的尸体上收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遗憾。这个“舌头”的价值远未被榨干,他背后关于“守夜人”的直接指挥链条、更详细的行动计划,都随着他的死亡变成了永久的谜团。
“处理干净。”他对磐石吩咐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磐石应声,指挥手下进行最后的清理,确保不会留下任何可能追踪到这里的生物信息。
陆沉渊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林薇。她低着头,看着地面,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生死一线的紧张和最终的死亡结果中,单薄的肩膀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
但陆沉渊很清楚,这份“脆弱”之下,隐藏着何等惊人的冷静和……秘密。
“你提供的药物方法,起到了作用。”他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审视,“虽然代价是他的命。”
林薇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黯然:“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试试…” 她将成功归因于偶然和尝试,掩饰了其背后的专业知识。
“结果是好的。”陆沉渊打断她,迈步向她走近,“我们得到了关键的方向。李珊,星海,‘翡翠’……这些名字,足够我们行动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但是,‘守夜人’……”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她的眼睛,“他们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像幽灵一样消失。他们为什么对‘清道夫’和‘渡鸦’如此感兴趣?林薇,你确定你只知道那个纹身,而不知道更多?”
他的问题如同手术刀,再次精准地切入核心。俘虏的死,消除了一个直接的信息源,但也让陆沉渊将探究的目光更集中地投向了林薇本身。她是目前唯一与“守夜人”和“影网”都存在微妙关联的人。
林薇的心脏微微收紧,但她知道此刻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她迎上陆沉渊的目光,眼神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和一丝被反复质疑的委屈:“陆总,我真的只知道那么多…那个纹身,也是很多年前偶然看到的,当时就觉得很可怕,所以印象深…‘守夜人’到底是什么,我根本不清楚。”
她将自己的信息严格限定在“过去偶然所见”的范围内,撇清了一切主动关联。
陆沉渊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寒潭,看不到底。他没有再追问,但那种无声的审视,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感到压力。
“最好如此。”他终于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冽,“俘虏死了,但游戏还在继续。李珊和星海不会坐以待毙,‘守夜人’也可能再次出现。你,‘林薇’……”他刻意加重了这个名字,“最好确保你的价值,能够持续抵消你带来的风险。”
他的话冰冷而直接,将两人之间脆弱的合作关系,赤裸裸地定义为一场基于价值与风险衡量的交易。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走廊,朝着指挥中心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而冷漠。
林薇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监护室门,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仿佛那个短暂的俘虏从未存在过。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俘虏用他的死亡,换来了线索的明确指向,也让她在陆沉渊眼中的“价值”得到了暂时的提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怀疑和更高的期望。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死亡,在这条路上是如此稀松平常。一个生命的消逝,仅仅是为了推动棋盘上的几颗棋子。
她必须尽快习惯,并且……学会利用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