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冷光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地投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每向前挪动一步,后背的伤口都像被钝刀子重新剐过一遍,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要抽干她所有的力气。宽大的清洁工外套下,被简单处理的伤口仍在缓慢渗血,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冰凉。
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储藏室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以及……更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战术笔没入颈动脉时那细微却致命的阻滞感,和温热血浆喷溅的触觉。
她杀了人。又一次。
在这座光鲜亮丽的国际都会的地底深处,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再次染上鲜血。
通往寰宇资本地下停车场的货运电梯就在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印着“授权使用”字样的金属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冰冰的光泽。
像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门户。
她的脚步在距离那扇门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微微摇晃,不得不伸出一只沾着污渍的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回去?回到哪里去?地面之上,无数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清道夫”的獠牙、警方的搜捕、甚至可能还有陆沉渊那双莫测的眼睛……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去找他?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是在玩火自焚。陆沉渊是谁?是心思深沉、掌控欲极强的商业帝王。他之前的出手,动机不明,是善意提醒,还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现在这副狼狈不堪、身负重伤、还被全球通缉的模样,主动送到他面前,无异于将唯一的生杀大权亲手奉上。
他可能会立刻将她交给“影网”或者警方,以换取利益或避免麻烦。
他也可能会将她囚禁起来,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后,再像丢弃垃圾一样处理掉。
最好的结果,或许也只是成为他手中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在更大的阴谋中苟延残喘。
希望渺茫得近乎绝望。
可是……
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那把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车钥匙,以及那张看似普通的门禁卡,在冷白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这是唯一的、意外的“筹码”。
这把钥匙能打开哪辆车?那辆车在哪里?这张门禁卡,又能通向这栋大厦里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些未知,是她此刻唯一能押上赌桌的东西。
赌陆沉渊对她身上的秘密,对她所能提供的“价值”,有那么一丝兴趣,足以让他在权衡利弊后,暂时留下她的性命。
赌他那深不可测的表象之下,或许存在着哪怕一丝与她目标重合的利益诉求。
赌他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或许还残存着一丝……不至于立刻将她碾碎的好奇或……别的什么。
这是一场输面远大于赢面的豪赌。赌注是她的自由,甚至她的生命。
背后的伤口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嗡鸣。
不能再犹豫了。
每多耽搁一秒,被发现的风险就增加一分,她的体力就流逝更多。
她深吸了一口地下通道冰冷浑浊的空气,那空气里带着尘埃和机油的味道,刺得肺叶生疼。
她拖着那条几乎报废的左腿,用尽最后的气力,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沉重的金属门。
门禁卡贴近读卡器。
“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厚重的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冰冷、空旷、泛着金属光泽的轿厢。像一头巨兽,张开了沉默的口。
她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昏暗,寂静,仿佛没有尽头。那里只有死亡和追捕。
而前方,是更深不可测的迷雾和危险。
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陷的眼窝里,那点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燃烧起来的、孤注一掷的冰冷火焰。
抬起脚,迈入了那片冰冷的金属光泽之中。
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身后那个充满杀戮和逃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