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如同离水的鱼。黑暗中,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终于被药物强行按进了身体的更深处,留下的是挥之不去的虚弱和沉重。
天光,终于艰难地透过通风口那层细密的金属纱网,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新的一天开始了。
林薇扶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动着身体站起来。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肋下那片区域,带来清晰的闷痛。她走到通风口下,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看向墙上那面布满裂纹的镜子碎片。
镜中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额角鬓发被冷汗濡湿,紧贴在皮肤上。一夜之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比在南安里高烧不退时更加憔悴枯槁。只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深处,依旧燃烧着两点不肯熄灭的、冰寒的星芒。
她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试图洗去那份病态的虚弱感。冰冷的水流带来短暂的刺激,却无法驱散骨髓深处的寒意和肋下的钝痛。
今天,必须去云顶。
请假?等同于向张莉递上辞呈,失去接近寰宇资本核心的唯一跳板,也失去了陆沉渊这层暂时不明立场的“保护伞”。更重要的是,一旦离开云顶的视线,她毫不怀疑“磐石”的影子和南安里的杀手会立刻将她撕碎!
她咬着牙,从生存包里拿出最宽松的一件旧外套,将肋下裹紧,试图用物理束缚减轻动作时的牵扯痛。又对着那面破镜,用冰冷的手指将濡湿的鬓发勉强梳理整齐,努力压下眉宇间那份无法掩饰的病气。
推开鱼骨巷那扇薄薄的、布满裂纹的木门,清晨污浊的光线和喧嚣瞬间涌入。肋下的闷痛随着迈步的动作清晰传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沉重的镣铐。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将所有的痛苦和虚弱都死死锁在挺直的脊梁骨内。
穿过弥漫着垃圾腐臭味的露天处理场边缘,混入南安里早高峰的人潮。周围的嘈杂和拥挤此刻成了最好的掩护。她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朝着云顶资本那冰冷高耸的玻璃幕墙走去。
推开总裁办外勤组厚重的玻璃门,压抑的空气扑面而来。格子间里,键盘敲击声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回响。张莉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她刻薄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就捕捉到了门口那个脸色惨白、步履明显比平时沉重迟缓的身影。
张莉的嘴角,立刻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冷笑。
“哟,我们的‘深水埗之光’来了?”尖利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区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怎么?昨天掏垃圾掏得‘神清气爽’,今天连路都走不稳了?还是说…夜生活太丰富,累着了?”
刻薄的话语像鞭子抽打过来。周围的同事或低头假装忙碌,或投来复杂的一瞥。林薇低着头,沉默地走向自己的角落工位,每一步都牵扯着肋下的闷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站住!”张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薇脚步顿住,背对着张莉,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
“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别把晦气带进办公室!”张莉抱着手臂,踱步到门口,目光如同刮骨刀在林薇单薄的后背上扫视,“今天你的任务,是去b2层资料库!把过去三年所有东南亚项目的原始凭证装箱、编号、搬到十六楼临时储藏室!记住,是‘所有’!一张纸片都不能少!搬不完,不准下班!”
b2层资料库!堆积如山的原始凭证!从地下二层搬到十六楼!这分明是冲着榨干她最后一丝体力,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毒计!
肋下的钝痛和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让林薇眼前阵阵发黑。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张莉那张写满刻薄和快意的脸。深陷的眼窝下,疲惫和伤痛浓重得几乎要溢出来,嘴唇动了动,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
“……知道了,张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