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医生原本平静的目光骤然一凝!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聚焦在那道新鲜得有些过分的伤口和渗出的组织液上。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这是什么伤?” 李医生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职业性的严厉和审视,“怎么弄的?多久了?”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牢牢锁定那道伤口,手指下意识地抬了抬,似乎想要触碰检查。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林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检查床冰冷的塑料床单上。伤口处渗出的组织液带来的冰凉滑腻感,此刻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她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疯狂运转!
坦白?说是刀伤?枪伤?那等于直接宣告“林薇”身份的死刑!
必须撒谎!一个底层打工者可能遭遇的、合情合理的意外!
就在李医生带着无菌手套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后背伤口的瞬间——
“搬…搬运重物!” 林薇猛地侧过身,动作有些慌乱地避开医生的手,同时迅速将卷起的t恤下摆用力往下拉,企图遮住那道狰狞的疤痕。
她抬起头,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慌失措和底层人特有的那种笨拙的委屈,声音带着浓重的外乡口音和剧烈的颤抖:“在…在深水埗码头!打…打散工!箱子砸…砸下来!铁…铁皮划的!就…就前几天!医生,我…我搽药了!真嘅(真的)!冇…冇事嘅!”
她语无伦次,眼神躲闪,身体因为“害怕”和“疼痛”而微微发抖,将一个因贫穷不得不带伤打工、又害怕失去工作机会的底层女孩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她甚至刻意让卷起t恤时牵扯到伤口,痛得“嘶”了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看起来无比真实。
李医生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皱着眉,审视着林薇那张蜡黄枯槁、写满惊慌和痛苦的脸,又看了看她那身廉价粗糙的衣物,以及她紧紧护住腰腹、生怕再被检查的姿势。码头搬运工?铁皮划伤?倒是符合这个女孩的生存状态。
伤口看起来确实像是严重的外伤撕裂,位置也说得通。只是……那渗出的组织液,表明伤口愈合情况很差,存在明显感染风险。
医生的眼神在林薇脸上和她护住的后背位置来回扫视,带着职业的疑虑。林薇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力维持着那副惶恐不安、又带着点愚钝的倔强表情。
“伤口感染了。” 李医生的声音依旧严肃,但语气中的严厉似乎缓和了一丝,“为什么不及时就医?这种开放性伤口很容易恶化。”
“冇…冇钱…” 林薇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羞耻感,“搽…搽点碘酒…顶…顶住先…”
这个理由,在深水埗,太常见了。贫穷就是最大的病根。
李医生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但最终还是松开了眉头。他从桌上的消毒盒里抽出一根压舌板,指了指旁边的检查床:“躺下,衣服卷起来,我看看情况。其他部位也要检查。”
危机暂时解除,但警报并未解除!林薇依言僵硬地躺下,心脏依旧在狂跳。当冰凉的压舌板(医生临时用它代替检查工具)轻轻按压她后背伤口周围的皮肤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她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医生仔细查看了渗出液的情况,又按压了周围淋巴结。
“炎症反应明显,局部红肿热痛。需要清创换药,口服抗生素。” 李医生一边记录一边说,语气不容置疑,“体检外科项目,你这情况肯定不合格。”
不合格!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林薇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绝望,嘴唇哆嗦着:“医…医生…唔…唔可以…我…我份工…”
李医生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底层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绝望,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寰宇的入职体检对健康状况有基本要求,带严重感染创口,尤其位置在躯干,存在风险,按规定是不能通过的。”
林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深陷的眼窝里最后一点光仿佛都要熄灭了。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因为巨大的打击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