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味冰室”后厨的灯光是惨白的,像手术室的无影灯,将油腻的不锈钢台面、堆积如山的肮脏碗碟、湿滑反光的地砖照得无所遁形。
空气是粘稠的、滚烫的炼狱。巨大的双槽洗碗池里,浑浊油腻的泡沫翻滚着,蒸腾起灼人的水汽,混合着食物残渣的馊味、洗洁精的刺鼻化学香精味,以及肉类解冻后的淡淡血腥气,狠狠灌入林薇的鼻腔和肺叶。
她的位置,是这条油腻流水线的最末端。左边,是源源不断从前面餐厅推进来的、堆叠摇晃的塑料转运箱,里面塞满了沾满咖喱汁、蛋液、奶茶渍和饭粒的碗、碟、杯、勺,油腻腻地反射着惨白灯光。
右边,是她刚清洗完、等待被搬走消毒的“洁净”餐具山。而她,就是中间那个血肉铸成的、永不停歇的转换器。
时薪$35,包一餐(员工剩饭)。这是她用蜡黄的脸、佝偻的背和几乎要撑破工装外套的“勤快”表象,从那个眼神精明的李经理那里换来的“恩赐”。代价是:每天至少十个小时,浸泡在这片由油脂、化学药剂和高温水汽构成的腐蚀性沼泽里。
开工不到半小时,林薇的后背就彻底湿透。廉价粗糙的蓝色工装外套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层不透气的油毡。汗水顺着鬓角、脖颈疯狂流淌,蛰得眼睛生疼。但这湿透,很快就被更致命的黏腻感取代——右肩胛骨下方那处溃烂的伤口,
当她弯下腰,从转运箱里抱起一摞沉重、滑腻的脏碗碟时,右肩的肌肉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伤口处传来清晰的、仿佛被无数根烧红钢针同时攒刺的剧痛!冷汗瞬间飙出,眼前猛地一黑!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痛哼溢出喉咙,硬生生将那一摞碗碟“哐当”一声砸进左边的洗碗池里,溅起的滚烫油水混着泡沫烫红了她的手腕。
当她拧开热水龙头,滚烫的水流(为了去油必须用高温水)冲击在油腻的碗碟上,溅起的水珠如同细密的毒针,不断射向她后背伤口的位置!每一次灼烫的刺激,都让那深处的溃烂组织剧烈抽搐,痛得她手指痉挛,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洗碗海绵!
最煎熬的是清洗那些堆叠在高处货架上的备用大盘子。她必须踮起脚,努力伸长手臂去够。这个动作,几乎将右肩胛骨那处伤口撕裂到极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绷带下黏腻的液体在加速渗出,沿着脊背的沟壑缓缓向下流淌,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滑腻感和更猛烈的灼痛!每一次将沉重的盘子从高处取下或放回,手臂都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恨意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喂!新来的!动作快d啦!冇食饭啊?堆到山咁高!” 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如同鞭子抽来。是负责统筹后厨的张莉主管。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涂着鲜艳口红、眼神永远带着审视和挑剔的女人。她抱着手臂,像监工一样站在稍高的地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林薇因为疼痛而略显僵硬迟缓的动作上。
林薇低着头,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前,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厉芒。她强迫自己加快动作,将痛楚死死压进喉咙深处,用更麻木、更顺从的姿态回应:“…对…对唔住…莉姐…马上…”
“哼!大陆妹,做嘢就醒目d!唔好成日好似冇气冇力咁!” 张莉撇撇嘴,扭着腰走开,高跟鞋敲打着湿滑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