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
“啧。”
这副作用,真是讨厌死了。
对面,别西卜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那燃烧着怒火的无数复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与骇然。
翅膀……就这么断了。
掉落在不远处的血泊里,像两片被丢弃的破败幕布。
伤口处,平滑如镜。
没有一丝魔血渗出,却有一股诡异的、灰败的死亡气息,正顺着伤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魔王之躯。
再生……近乎不死不灭的超速再生能力,失效了。
就像一个被关掉的水龙头,无论他如何催动体内的黑暗能量,那断裂的翼根处,都没有丝毫复原的迹象。
他能感觉到。
自己与地狱本源中,那股属于“暴食”与“腐朽”的力量连接,被刚才那血色的一刀,硬生生地……斩断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别西卜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个站在原地,手持妖刀的蓝色身影,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彻底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这家伙……
怎么会比上次强了这么多?!
这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了。
这是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克制他所有能力的诡异力量!
情况不妙。
非常不妙!
一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别西卜的全部思绪。
跑!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嗡——!
别西卜猛地用残存的力量,撕裂了身前的空间。
一道极不稳定的、边缘闪烁着混乱能量的黑色裂缝,凭空出现。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爱德华一眼,就用一种近乎是连滚带爬的姿势,一头扎进了那道空间裂缝之中。
下一秒。
裂缝猛地收缩,消失不见。
整个竞技场,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两片巨大的、已经开始失去光泽的翅膀,证明着刚刚这里发生过一场地狱君主级别的战斗。
“……”
爱德华看着别西卜消失的地方,有些无语。
“这就跑了?”
“也太没谱了吧。”
他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呢。
就在这时。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爱德华甚至没有回头。
萨麦尔那庞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降落在他身后,那对燃烧着烙印的巨翼,缓缓收拢。
“这就是我看不起他的原因。”
萨麦尔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竞技场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空有属于君主的愤怒,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与胆识。”
“这种程度,也能在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
爱德华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地狱君主。
“我还以为他会有什么主场优势呢。”
他一脸认真地发问。
“我看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在自己的地盘,比如地狱,君主能获得什么‘地狱意志’的加持,战斗力翻倍什么的。”
萨麦尔似乎被他这天真的问题逗乐了,喉咙里发出滚石般的低笑。
“地狱意志?”
他那幽红的双瞳,俯视着爱德华。
“如果真有那种东西,那意志的第一选择,也是加持在我,或者路西法那样的存在身上。”
“他?”
萨麦尔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还不配。”
“哦,懂了。”
爱德华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他话锋一转,直接得毫无铺垫。
“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送我回人间吗?”
萨麦尔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渺小却又胆大包天的人类。
“有。”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无所谓。”
爱德华耸了耸肩,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他似乎对回不回得去这件事,一点也不着急。
他再次转换了话题,快到让萨麦尔这位活了无数岁月的老古董,都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那你知道,撒旦在哪儿吗?”
“……”
萨麦尔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噎了一下。
从“送我回家”,到“撒旦在哪”,这中间的逻辑跳跃,让他那古老的思维,都宕机了半秒。
他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深沉。
“‘撒旦’,那不是一个具体的名字。”
“在地狱,那是一个头衔,一个至高无上的称号。”
萨麦尔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城堡的穹顶,望向了这片无垠的、混乱的血色炼狱。
“如今的地狱,四分五裂,七位君主各占一方,谁也不服谁。”
“谁能将其他所有君主,都踩在脚下,重新统一这片混乱之地……”
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谁,就是新的撒旦。”
爱德华听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样啊……”
他嘀咕了一句。
“那找到那个‘撒旦’,看来是有点难了呀。”
萨麦尔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很想知道,这个人类问这个问题,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
“行了,谢了。”
爱德华对着萨麦尔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继续逛了,回见。”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等萨麦尔的回应,便转身,拎着他的潘多拉手提箱,朝着竞技场的出口,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萨麦尔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久久没有动弹。
他那张狰狞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混杂着极度困惑与浓厚兴趣的复杂神情。
……
离开了黑石城堡。
爱德华漫无目的地,行驶在一片灰败的平原上。
这里的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臭混合的气味。
远处,一条由粘稠的黑色血液汇成的河流,正在缓缓流淌,河面上不时冒出几个哀嚎的灵魂气泡,然后又迅速破灭。
就在这时。
爱德华停下了。
他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色长风衣,头戴一顶宽边的牛仔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一堆由无数恶魔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
在他的脚下,是数不清的,刚刚被杀死的恶魔尸体,死状凄惨,仿佛被某种绝对的力量,瞬间抹去了存在的意义。
两把造型古朴,巨大得有些夸张的左轮手枪,就插在他腰间的枪套里。
一股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只为杀戮而生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
爱德华看着那个男人,又看了看他周围那片尸横遍野的景象。
“哦?”
他挑了挑眉。
“这人……”
爱德华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