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整个昊天圣地。
唯有圣地中央那座通天巨塔，依旧在夜幕中勾勒出如剑般锋锐的轮廓。
昊天塔。
它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静静矗立，千百年来，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俯瞰着宗门的兴衰荣辱。
此刻，塔外一片死寂。
往日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密防卫，因为远处灵兽园那场惊天动地的骚乱，变得空前薄弱。
只剩下寥寥几名守卫，强打着精神，目光却不时飘向西边那片仍旧火光冲天的夜空，脸上满是忧虑。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枯叶，正悄无声息地贴着昊天塔巨大的基座，灵巧地避开了他们所有的视线。
正是三长老！
他身法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塔身底层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布满了青苔，看起来与别处毫无二致。
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察觉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通体漆黑，样式古朴的令牌。
这枚令牌，是他耗费了足足数十年光阴，偷偷仿照宗门最高信物，炼制出的一把“后门钥匙”。
只能用一次，也只需要用一次。
他将令牌轻轻按入墙角一个被藤蔓遮掩的隐秘凹槽之中。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
坚硬的塔壁之上，荡开一圈微弱的灵力波动，随即，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长缝隙。
三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晃，如同一缕青烟，瞬间闪身而入。
在他进入之后，那道缝隙又悄然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
塔底，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积攒了千百年的尘埃气息。
以及……
一丝若有若无，却极其熟悉的血腥味。
三长老的鼻子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这股味道，正是从他亲手布下的【血饲之阵】核心逸散出来的。
不过，它早已被昊天塔本身那股厚重磅礴的镇压气息所掩盖，即便是化神修士，若非像他这样主动寻找，也绝无可能察觉。
他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
根本无需视物，便熟练地在黑暗中七拐八绕，快步穿行，最终来到了塔底最中央的空地。
这里的地面，与别处的石砖看起来毫无二致。
但在三长老眼中，他能“看”到，那平平无奇的地砖之下，正隐藏着一幅无比繁复、巨大、且邪恶至极的阵图。
一层最高明的幻阵，将其完美地遮蔽了起来。
“哼，一群蠢货。”
他心中不屑地冷笑。
什么狗屁圣女，什么狗屁长老会。
全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若非那个该死的萧红雪突然发难，再给他十年，不，五年！五年就够了！
他就能彻底激活大阵，将整个昊天圣地数十万生灵的精血魂魄，连同这千年宗门的气运，一同献祭！
到那时，他便能一步登天，立地飞升！
可惜……
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一边想着，一边迅速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幽暗的灵光自他指尖飞出，准备没入地面，进一步加固那层遮蔽幻阵，同时检查核心阵盘是否安然无恙。
只要将阵盘转移，就算萧红雪进来了，也休想发现任何端倪！
然而！
就在他那几道法诀即将落下，触碰到地面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他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忽然泛起了一阵金色的涟漪！
那涟漪如同一面柔韧却坚不可摧的水墙，凭空出现，将他的所有法诀尽数挡下！
那些幽暗的灵光，撞在金色涟漪上，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激起，便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消弭于无形！
“什么？！”
三长老脸上的得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骇然！
“什么人？！”
他失声惊呼，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中计了！
这里有埋伏！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想也不想，猛地转身，就要朝着来时的方向，那条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秘密通道逃去！
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回到丹鼎峰，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
当他转过身的刹那，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看到，身后那条本该存在的通道裂缝处，不知何时，同样被一道一模一样的金色结界，彻底封死！
整个塔底空间，在这一刻，已然变成了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命囚笼！
完了。
三长老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就在他亡魂皆冒，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与冰冷的声音，从他前方的黑暗中，幽幽地响了起来。
“跑什么？”
“三长老，你不是一直与世无争，最爱钻研丹道，被誉为宗门第一大善人吗？”
“这么晚了，不在你的丹鼎峰好好炼丹，跑到这又黑又脏的塔底来做什么？”
这声音……
三长老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个声音！
不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话音落下。
前方的黑暗中，两道身影，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鬼魅，从一根巨大的支撑石柱阴影后，缓缓走了出来。
脚步声很轻。
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三长老的心脏上！
走在左边的，是一名身穿华美繁复金色凤袍的女子。
她容颜绝世，风华绝代，一双凌厉而妩媚的凤目之中，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煞气与蔑视。
仅仅是站在那里，身上那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仪，就几乎要将这塔底的空间都压得寸寸凝固，让三长老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妖帝……凰曦月！
而在她身边的，则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
他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的丝帕，擦拭着自己修长干净的手指。
仿佛刚刚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他看向三长老的目光，平静，淡漠，却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就像在看一只，已经被关进笼子里，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掉的猎物。
楚墨！
是楚墨！
三长老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
楚墨和妖帝，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昊天圣地，又是怎么提前埋伏在这里的？
灵兽园的骚乱，难道……
一个让他浑身冰冷的猜测，浮上心头。
楚墨擦完了手指，将那块丝帕随手丢在地上。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对上了三长老那双充满了恐惧与不敢置信的眼睛。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让三长老瞬间亡魂皆冒的，恶魔般的笑容。
只听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
“等你很久了。”
“守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