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昊天圣地,议事大殿。
当萧红雪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殿内原本有些嘈杂的议论声,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长老,包括刚刚稳定住局势,一脸疲惫的三长老,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这一刻,他们都愣住了。
眼前的萧红雪,与昨日那个需要被人搀扶,神魂激荡,脆弱不堪的圣女,判若两人。
她身着一袭素白的圣女长裙,裙摆之上,再无昔日的繁复金纹,干净得有些过分。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依旧单薄,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峻与坚凝。仿佛一夜之间,从一块易碎的美玉,被煅烧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剑。
再无凄楚。
再无脆弱。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双曾经盛满骄傲与痛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如深潭般的平静。
这股气质,让在场所有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们,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
萧红雪迈步走入大殿。
她的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坚定无比,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她没有走向自己的位置,而是直接走到了大殿中央,面向所有人。
三长老刚想开口关心一句,却被萧红雪一个平静的注视,堵了回去。
她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各位师叔师伯。”
她的嗓音,平淡,清冷,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内鬼虽已被捕,但危机并未解除。”
“【血饲之阵】的根本仍在,王烈,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执行者。只要此阵一日不除,我昊天圣地,便一日不得安宁。”
这番话,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长老们面面相觑,王烈之事给宗门带来的冲击还未平复,圣女的话,无疑又在他们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
萧红雪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昨夜,我整理王烈罪证,又翻阅了宗门关于上古阵法的孤本。从中,我得出了一个推断。”
“【血饲之阵】的阵眼,极有可能与我宗气运相连。想要找到它,破掉它,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寻得线索。”
她顿了顿,抬起头,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长老。
然后,一字一句地,投下了一枚惊天巨雷。
“我,萧红雪,以昊天圣地圣女之名,恳请长老会,开启昊天塔!”
“我要亲自入塔,寻找破阵之法,彻底根除此獠!”
“轰!”
这句话,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万吨巨石!
整个议事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开启昊天塔?这绝对不行!”
一个须发花白,素来以严苛古板着称的四长老,第一个站了出来,激动地吹胡子瞪眼。
“圣女殿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昊天塔乃我宗门圣地,是历代祖师英灵安息之所,更是我宗数万年气运所系!祖训有令,非掌门和太上长老,任何人不得擅入!你怎能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不少思想保守的长老的附和。
“是啊,四师兄所言极是!祖宗规矩,不可废啊!”
“圣女殿下心系宗门是好事,但此事万万不可!若惊扰了祖师英灵,动摇了宗门气运,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另一派长老却有不同意见。
“从长计议?等到什么时候?等那幕后黑手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祭品吗?”
“王烈之事,教训还不够深刻吗!现在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我支持圣女殿下!若能就此除去心腹大患,就算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你这是拿宗门万年基业在赌!”
“你那是抱着祖训等死!”
大殿之内,瞬间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横飞。
萧红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为了所谓的“祖训”和“规矩”争得面红耳赤。
看着他们脸上那些或激愤,或担忧,或算计的表情。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就在此时。
“够了!”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是三长老!
他猛地一拍面前的玉石桌案,整个人豁然站起。
他此刻已是须发皆张,满面怒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带头反对的四长老。
他如今,是萧红雪最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他看到了圣女的成长,看到了宗门未来的希望!
“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
三长老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大殿,震得人耳膜生疼。
“四师兄!我问你,定下祖训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守护宗门!”
“如今宗门危在旦夕,你却要抱着这死的规矩不放,难道要我们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昊天圣地,被那该死的邪阵彻底毁掉吗?!”
“到那时,我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四长老被他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兀自嘴硬道:“话虽如此,可规矩就是规矩……”
“好一个规矩!”
三长老怒极反笑,他伸手指着四长老,又扫过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
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王烈背叛宗门,意图血祭我等,已被圣女殿下识破!”
“如今,圣女殿下要为宗门寻求解脱之法,彻底根除后患。谁再敢以任何理由阻拦,休怪老夫无情!”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森然的杀机。
“谁敢阻拦圣女拯救宗门,谁就按王烈同党论处!”
一顶巨大无比,谁也承受不起的帽子,就这么硬生生地扣了下来!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四长老更是浑身一颤,面如土色,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在经历了王烈的血腥事件后,“同党”这两个字,就是最恶毒的诅咒,是无人敢触碰的禁忌!
谁碰,谁死!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萧红雪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只是在想。
这一切,也都在那个魔鬼的算计之中吗?
最终,在无人敢再反对的“和谐”气氛中,长老会经过一番激烈而短暂的“讨论”,迅速达成了一致。
三日后。
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集全宗之力,为圣女殿下开启昊天塔!
这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昊天圣地,圣地上下,再次沸腾!
无数弟子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将他们的圣女殿下,视为即将第二次拯救宗门的,真正的救世主!
狂热的崇拜,淹没了一切。
而在昊天圣地深处,某个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里。
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因为这个传遍宗门的决定,骤然迸发出了无尽的怨毒与凛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