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可能……”
王烈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他引以为傲的城府、他赖以生存的威严,在此刻,在那副巨大而邪恶的血色阵图面前,被碾压得粉碎,连一丝一毫的残渣都不剩下。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喉咙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沙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这玉简不是他逼萧红雪打开的?
全宗门数万双眼睛都看着呢!
说他不知道玉简里是什么?
谁信!
不知道你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对圣女出手?
他的一切行为,都被这副【血饲之阵】的阵图,反向赋予了最完美的,也是最致命的解释!
“王烈!!”
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失望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
三长老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好狠的心呐!”
三长老指着王烈,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身为我昊天圣地执法长老,执掌刑罚,监察天下!”
“却监守自盗!!”
“竟然……竟然在宗门之内,布下如此歹毒、如此灭绝人性的邪阵!”
“你这是要将我昊天圣地数万年的基业,付之一炬吗?!”
“你对得起宗门吗?!对得起历代祖师吗?!”
三长老的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柄烧红的重锤,狠狠砸在王烈的心口,也砸在在场每一位昊天圣地弟子的心上。
是啊!
执法长老!
本该是宗门最公正、最无私的防线!
如今,却成了那个在宗门心脏上,插下最致命尖刀的罪魁祸首!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让人不寒而栗!
“噗通!”
终于,有弟子承受不住这种信念崩塌带来的巨大冲击,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声哀嚎,仿佛一个信号。
恐慌、背叛、愤怒、绝望……
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揽月殿前方的广场。
人群彻底失控了!
“叛徒!王烈是叛徒!”
“他要献祭我们所有人!”
“杀了他!杀了他!”
“为宗门除害!”
群情激愤!
那些刚刚还跟在王烈身后,刀剑出鞘,气势汹汹的执法殿弟子们,此刻成了最尴尬、最恐惧的一群人。
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手中的刀剑,此刻变得无比滚烫,仿佛在灼烧着他们的手掌。
跟,还是不跟?
帮,还是不帮?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不!!”
“不是我!!”
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声讨中,王烈终于从那极致的恐惧中惊醒。
他猛地抬起头,面目狰狞,疯狂地嘶吼着,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图!”
“是她!是萧红雪陷害我!”
王烈状若疯魔,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那瘫坐在地,仿佛已经吓傻了的萧红雪。
“这玉简是她带回来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然而,他的辩解,在此刻听来,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陷害你?
圣女拿自己的命,拿全宗门的命来陷害你?
你配吗?!
躲在殿内阴影中的楚墨,看到这一幕,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甩锅?
晚了。
从你决定抢夺玉简的那一刻起,这场戏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你,就是那个唯一的罪人。
“大长老!三长老!你们要相信我!”
王烈见无人理会他,又转向了宗门地位最高的两位长老,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我王烈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此事必有蹊跷!必有内鬼!”
站在他身旁的萧言,也彻底吓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想出口气,顺便捞点功劳,怎么就捞出来一个足以毁灭宗门的【血饲之阵】?!
这口黑锅太大了!
大到能把他们所有人,连骨头带渣都压成粉末!
他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跟着辩解起来。
“没错!没错!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我们只是怀疑……怀疑圣女的那个护卫是奸细!”
他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
“对!就是那个‘影姑’!她来历不明,实力高强,一定是她搞的鬼!”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想把所有脏水都泼到凰曦月的身上。
他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某些人。
但是,却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
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大长老,此刻终于缓缓地抬起了眼皮。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却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
他没有去看王烈,也没有去看萧言。
而是看向了那些此刻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执法殿弟子。
“你们,”
大长老的声音很平淡,却传遍了全场。
“是谁的命令,让你们包围揽月殿的?”
一名执法殿的统领,脸色煞白,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声音都在发颤。
“回……回禀大长老,是……是王长老的命令。”
大长老点了点头,又问。
“他下令时,可有说明缘由?”
那名统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王长老说……圣女萧红雪勾结魔头楚墨,带回了关于魔头的机密,怀疑她已被策反,让我等前来……前来协助调查。”
此言一出。
全场再次哗然!
“什么?怀疑圣女?”
“这……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三长老更是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王烈!你……你竟敢如此污蔑圣女!!”
王烈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越描越黑了。
果然。
大长老那平静如水的目光,终于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烈。”
“你怀疑护卫是奸细。”
“你怀疑圣女被策反。”
“所以,你就调动执法殿近百精英,封锁揽月殿,要强行夺走圣女拼死带回来的‘机密’玉简?”
大长老的语气依旧平淡。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王烈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风!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急于销毁这【血饲之阵】的证据!”
“为何会如此兴师动众?!”
“为何会如此迫不及待?!”
“为何连半刻钟都等不了,连圣主出关都不等,就要在这里,当着全宗的面,杀人灭口吗?!”
轰!!!
这诛心三问,如三道天雷,劈得王烈外焦里嫩,神魂俱裂!
完美!
太完美了!
从事后往前推导,他王烈的所有行为,都完美符合了一个“阴谋即将败露,急于杀人销毁证据”的内鬼形象!
每一步,都踩得那么精准!
每一个动作,都成了钉死自己的棺材钉!
他,百口莫辩!
“我……”
王烈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他从一个高高在上,审判一切的执法长老。
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
戏剧性地,滑稽地,变成了那个图谋颠覆宗门,人人得而诛之的第一嫌疑人!